那東西的觸感似乎很柔軟,感覺像是朽爛的木材,因此通子心中並沒抱太大希望。然而,繼續挖了一陣,竟能看出盒子的形狀了,通子又認真挖了起來。


    漸漸地,東西的全貌逐漸顯露了出來,能看出是一隻金屬罐子了。為了避免弄壞罐子,通子放慢動作,小心翼翼地挖著。


    “是這個東西嗎?挖出來了?”芳子問道。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是興奮所致,應該也有寒冷的緣故吧。


    “我還不清楚……”


    通子的回答模稜兩可,她沒有肯定或否定的自信。她總覺得自己要找的並非這個東西,原因在於眼前的罐子很小,記憶中的那個罐子沒這麽小。當年麻衣子把罐子舉起時,它曾遮擋住自己大半的視野,這一點通子記得很清楚。所以罐子不應該隻有這麽大。


    此刻,整個罐子已經完全呈現在眼前了。罐身一片漆黑,呈八角形,通子用鏟子輕輕拭去蓋子上的泥土,蓋子上印的圖案仍清晰可辨。通子放下鐵鏟,從包裏掏出餐巾紙仔細地擦拭了一番,上麵露出一張少女的臉龐。


    通子從坑裏取出罐子,橫放在雪地上,又用衛生紙擦拭了一下罐身。模模糊糊地出現汽船的圖案。


    沒錯,這就是當年埋下的那隻罐子。通子心中一陣激動,同時又有些愕然。那隻罐子這麽小嗎?


    “是嗎?就是它?”芳子問。


    “是的,應該就是它。但它應該……”


    當年埋下的罐子有這麽小嗎?通子心裏的這個疑問還未消除。


    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四十年的歲月讓罐子變小了?


    “媽媽,是這個東西嗎?”由紀子也問道。


    “對,就是它。”通子肯定地說道。這才注意到罐子原來是八角形的。


    “還不快打開看看?看看裏邊裝著什麽。”芳子說。此刻的她比通子還要積極。


    “嗯。”說完,通子試著用手去揭蓋子,但布滿鐵鏽的蓋子紋絲不動。


    “打不開。”通子說。


    “估計要用鉗子和改錐吧。”芳子說。


    “嗯。”


    “我這就去拿。啊,還是一起到廚房去吧。這裏太冷了。要挖的就是這個東西吧?”


    “嗯,好的……”


    嘴上這麽說,通子心裏其實有些猶豫。確實應該回屋裏去,這地方又冷又黑,讓人毛骨悚然,況且已沒有理由再在這裏待下去了。但她總覺得家裏比外麵更加可怕。


    “由紀子也覺得這裏很冷吧?”芳子問由紀子。


    由紀子很小就懂得察言觀色了,她先看了看母親的臉色,之後輕輕地“嗯”了一聲。


    在芳子的帶領下,三人由後門進屋。後門換成鋁製的了,推開門走進廚房,通子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廚房徹底變了樣子。


    牆上貼著帶花紋的壁紙,地板上鋪著粉色的地磚,水池是不鏽鋼的,擺放著白色的西式桌椅。一切在日光燈下散發出光芒,當年那種昏暗陰森的感覺已然徹底消失不見。


    “這裏的樣子變了,變得好漂亮好幹淨啊!”通子說出了真心話。


    “啊,是嗎……”芳子淡淡地說道。其實心中肯定為這間裝飾別致的廚房感到驕傲。


    芳子關上鋁製房門走進屋,點著小瓦斯爐。之後忙著招呼由紀子。


    “由紀子,快過來。在外頭冷壞了吧?你穿那雙拖鞋吧。”


    “由紀子,去暖暖手吧。”通子也說道。


    由紀子回答了聲“好”。


    之後通子問:“抱歉,請問您家有舊報紙之類的東西嗎?我想把這個東西放一下……”


    “啊,有的。”


    芳子說著消失在了廚房深處,不一會兒,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遝報紙交給通子,之後再次跑開不見了。再回來時她手上拿著工具箱。芳子把工具箱放到地上,打開箱蓋,尋找起鉗子和改錐來。在此期間,通子把報紙鋪在地上,將剛從院子裏挖到的可怕東西放到了報紙上。


    存光線明亮的地方一看,才發現罐子蓋和罐身上的圖案都十分清晰。確實印著少女和汽船。


    身處溫暖的室內,聞著罐子散發的泥土氣味,感覺那不光是泥土的氣味,還帶著一種莫名的恐怖成分。


    “給。”芳子遞來改錐。


    “啊,感謝。”


    通子把改錐的尖頭插進蓋子與罐身接合的地方,試著左右轉動了一下,卻依舊紋絲不動。鐵鏽將罐身和蓋子粘在了一起,像焊接一樣牢固。


    “還打不開的話,不如幹脆把罐子弄壞……”芳子遞來了鉗子。


    通子有些不解:“這要怎麽弄……”


    “這樣子敲它。”芳子對著蓋子做了個用錘子砸的手勢。“把蓋子砸壞了沒事吧?”或許是覺得解釋起來比較麻煩,芳子準備自己動手。


    “嗯,沒事的。”通子說道。


    芳子抓住鉗子的一角,咣咣地敲打著罐子。埋在土裏四十年,金屬罐一敲就破了一個大口子。


    “拽住這裏。”芳子說著用鉗子夾住金屬開口的邊緣使勁兒往上拽,沒想到金屬罐被一起拽了起來。


    “不好意思,麻煩幫我按住罐子。”通子連忙雙手按住罐子的左右兩側。罐子已經老化,用力過猛很可能會弄壞整個罐子。反正手已經髒了,通子也顧不得那麽多。完事之後洗洗就行。


    芳子手上使勁兒,蓋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接著鐵皮像紙一樣掀起,泥土和鐵鏽四散。看起來她打算把蓋子徹底擰開,其實這也費不了多大勁兒,整個罐子早已傷痕累累。


    掀開一邊,另一邊也會稍稍捲起。芳子又用鉗子夾住,再次用力,反覆幾次之後,蓋子終於掀開了。雖然上邊沾了不少鏽跡,但可以看清罐裏到底裝著什麽了。


    通子連忙探頭往罐子裏看了看。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罐子內部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可如今裏邊卻漆黑一團。罐子底部似乎塞著些黑色、類似和紙的東西。通子一時間有些奇怪,想不起那東西到底是什麽,沒過多久,她才想起那是當年麻衣子抄寫的經文。果然,紙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字跡。


    此時通子的腦海裏浮現出當年麻衣子笑著把那東西塞進罐子裏時的模樣。寫著經文的和紙已被泥土弄髒,莫非泥土跑進密封的罐子裏了?通子一邊想,一邊把手伸進罐子,緩緩掀開已有些破損的布。剛拿出來就驚叫了一聲。


    15


    “啊……”通子說不出半句話來。


    “什麽啊?”


    芳子先看了看通子的臉,之後探頭看了看罐子裏麵。


    果不其然,白布下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是塊頭蓋骨。是河合民夫的頭骨——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讓通子覺得奇妙,甚至感到有些眩暈。頭蓋骨很小,小得足以放在掌心上。小小的眼窩,小小的球狀頭頂,感覺像個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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