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果能免去死刑,自然比什麽都強。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們死,


    還是活著贖自己的罪好。”吉敷平靜地說道,一郎緩緩點了點頭。


    “真是謝謝你了,這話比什麽都強。”


    “可最起碼也是無期吧?”吉敷問道。


    等到一郎變得老態龍鍾之後再放他出獄,吉敷也沒什麽意見。


    到那時,他也無法再加害他人了。


    “我覺得這樣挺合適的。而我是主謀這一點,作為常識也能理


    解。如果要問他們憑什麽斷定我是主謀,應該還是看我年長的緣故


    吧。其實反倒是我弟弟比較積極,有時我隻是被他拽著走而已。不


    過事到如今,我並不打算逃避責任……案發之際,死者的家屬和世


    人都比較激動,所以才會有人提出死刑……


    “好了,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麽事?來


    得這麽突然,嚇了我一跳。”一郎一臉笑容地問道。吉敷卻沉默了一


    會兒,一時間想不出合適的話來。


    “難道隻是想來看看我?”


    聽到對方的打趣,吉敷也微微一笑。相視而坐的兩人心裏都很


    清楚,這種事根本不可能。


    “我倒是無所謂。為了審判,我做了所有該做的,不管有用沒用,


    就這樣了。過了這麽久,能和你見上一麵也挺不錯的。”一郎繼續


    說道。


    他似乎並非是在打趣吉敷,一臉淡然的模樣。


    吉敷終於開了口:“我也覺得挺好的,你看起來挺不錯,而且看


    到你願意推心置腹地和我談談,我真的很欣慰。”


    “你是有什麽話要問我嗎?”一郎似乎有些吃驚。


    “嗯,我其實是為另一件案子來找你的。”吉敷說道。


    “可有關案子的事我不能說,律師不讓我對任何人說。”


    笑容驟然從一郎的臉上消失了。令人驚訝的是,笑容消失後,


    一郎的臉看起來反而年輕了不少,之前深埋在皺紋中的眼睛也似乎


    變大了些。


    “不,不是你的案子,是另一件案子。而且不是在審案件。”


    其實也不能這麽說,雖然恩田事件已經定案,但申請重審嚴格


    說來也算是在審階段。


    “另一件案子?另一件什麽案子?”


    “藤倉先生,在你還很小的時候,曾經作為證人上過法庭吧?”


    一郎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聲音也驟然變大:“哦,是那個恩田


    事件啊……對,有這麽回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對,是很久以前的事。差不多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差不多。那件案子怎麽樣了昵?”笑容再次回到一郎的臉上。


    “你們是死亡現場的第一發現者,對吧?”


    “對,沒錯。當時我和弟弟一起在姬安嶽裏玩,沒想到發現了屍


    體。死狀都很慘,就在河合家那裏。”


    “我想打聽一下當時的情況。當時你幾歲?”


    “我嗎?應該是十一歲吧。”


    “當時現場的情況如何?”


    “河合伐木場裏有一條礦車用的軌道,當天幾乎被大雪掩埋,河


    合父女的屍體就躺在兩條黑色的鐵軌之間。屍體堆疊在一起,鮮血


    滲進雪裏。並有血跡一直延伸到作為辦公室的主屋那邊。”


    “你們發現的是父親和女兒的屍體?”


    “對。滿身黑紅,剛開始我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以為是什麽東


    西落在雪地裏,根本沒想到竟會是人。我們幾個小孩戰戰兢兢地走


    過去,才發現是一具無頭屍體。我們嚇了一跳,那具無頭屍體還抱


    著一具小孩的屍體。”


    “當時是什麽時候?”


    “我們發現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大概是下午五點吧。


    我已經記不大清了。”


    “當時屍體在兩道鐵軌之間?”


    “對,在鐵軌之間。”


    時隔多年,如今再來回憶那件案子,很多細節確實已無法追究。


    吉敷這時才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鐵軌之間……”他低聲喃喃道,怎麽之前一直沒注意這—細


    節?被雪掩埋的鐵軌,對,盛岡的冬天確實會下很大的雪,吉敷在


    心中暗自想道。


    “具體是哪天,你還記得嗎?”


    “十二月,大概是九號吧。”


    “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大嗎?”


    “大概和往年差不多吧。”


    “積雪沒有掩埋住鐵軌嗎?”


    盛岡的十二月,居然還能看到黑色的礦車軌道?


    “嗯,的確,確實能夠看到鐵軌,隻是不太明顯。”


    “哦……當時有沒有下雪?”


    “我們發現屍體的時候雪恰巧停了。不過那天不時飄小雪。”


    “時下時停嗎?”


    “是的。”


    “原來如此,所以你們才會看到淡淡的血跡,大概是後來飄落的


    雪蓋住了血跡吧。”


    吉敷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之前一直沒有在意呢?他的眼前仿佛


    出現了一線光明。


    2


    “什麽淡淡的血跡?”一郎不解。


    “雖然死了兩個人,而且死狀悽慘,但你們卻隻看到淡淡的血


    跡。這是因為原本鮮血灑滿一地,但後來又飄了一陣小雪,血跡上


    薄薄地落了一層雪。所以從外表上來看,血跡很淡。”


    “或許吧,所以我們這些小孩子才能看到被殺的河合一家。若當


    時雪地上滿是鮮血的話,我們估計就害怕得不敢去看了吧……不過,


    雖然從一個殺人犯口中說出這種話讓人覺得有些奇怪,但刑警先生,


    殺人犯也是普通人啊。”


    “嗯,這我知道。”吉敷應道。


    兩人沉默了一陣,氣氛有些尷尬。最終一郎又問道:“剛才你那


    麽在意鐵軌又是怎麽一回事……”


    “那件事過後再說。先回答我,當時鐵軌上停著礦車嗎?”


    一郎抬頭看著天花板,在記憶中搜尋。


    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看著吉敷說:“沒有。至少在當時我們所能看到的範圍之內沒有礦車。”


    “哦,是嗎?當時和你在一起的還有誰?包括和你一起去姬安嶽


    玩耍的人。”


    “我弟弟次郎。”


    “除了他昵?”


    “沒有了。”


    “沒了?”


    “對,就我們兩個。”


    “就你們兩個?你沒有記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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