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二十時三十九分,臥軌自殺的屍體站起來步行。


    5二十時四十分,b45列車出軌。


    據此,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的一連串劇情若為一樁事件,則是始於十八時二十分,結束於二十時四十分,演出時間約莫兩小時二十分。


    這樁事件的內容方麵,仍存在幾項不明之點。一是臥軌自殺,而且自殺人物身分迄今不明。原因乃是屍體後來自列車出軌現場消失,導致是否真有人臥軌自殺還是一大疑問。也就是說,屍體是活生生被列車輾斷呢,抑或死後被輾斷?根本無從確認。


    另外一點,列車出軌前,杉浦邦人見到車廂窗外一片鮮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點也因後來發生的重大事件而遭漠視。


    還有,如夏天無數昆蟲振翅般的嗡嗡聲也令人不解。行川,不,呂泰永的手記裏也提及這個聲音,同時,列車司機德大寺也聽見。這聲音又是怎麽回事?


    以上全部不是能夠容易回答的問題。吉敷還滿腦子混亂之時,自靜岡轉搭的新幹線已經抵達熱海。他打電話給八阪秀作。八圾正好在家——吉敷在東京時已事先以電話和對方連絡過。


    八阪的語氣非常柔和,和便山正好是鮮明對比。他要吉敷搭乘三號巴土,在入舟神社前下車。


    吉敷依言在入舟神社前找到一人服務的巴士時,一位身材矮小的銀髮男人已在巴士招呼站等著。吉敷本來猜想對方年紀應該更老些,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年輕,頂多隻是五十歲出頭、戴著眼鏡。


    吉敷與對方點頭打招呼,八阪立刻浮上滿麵笑容,不往鞠躬作揖,然後快步走過來。


    “我是八阪,勞駕你這麽大老遠前來,實在不好意思,辛苦啦!”


    八阪這麽客氣的態度反而讓吉敷惶恐了,同時,與便山強烈的對比更令他幾乎忍不往失笑。


    兩人是在路旁舊石牆布滿青苔處碰頭,之後並肩開始往前走。走沒多遠,石牆變成籬牆,沿籬牆左轉,是一條稍陡的上坡路。


    “我就住在上麵。”八阪邊說邊往上走。


    他目前住在老人安養中心。吉敷本來表示不需要對方特別出來接自已,但是八阪回答反正閑著也無聊,走一走算是運動。


    可能是以前在馬戲團鍛練過的腿力吧?即使上坡,八阪也不籲不喘。


    這裏是靜謐的往宅區,四周不見咖啡店或其他商店。


    “每天都有小型巴士駛往市區一趟。”八阪說。雖然身材矮小,不過腰杆卻挺直。


    老人安養中心在上坡路半途。進入鑲嵌玻璃的玄關門,左右兩邊是脫鞋間,放置著大型鞋櫃。走廊鋪綠色的塑膠地磚,穿拖鞋行走時,發出啪啪的冰冷迴響。


    朝左邊走,排列整齊的桌前坐著三三兩兩的老人,空間寬闊,由大型窗戶可見到外麵的綠蔭,光線明亮,是相當舒適的安養中心。


    “就在這邊坐下吧!”八阪請吉敷在大桌前的鋼管椅坐下,之後,自己繞至桌對麵,緩緩坐下。


    “這地方真不壞呢!”吉敷由衷地說。


    “是的,我住得滿習慣。”八阪秀作回答。


    胖胖的中年女性送日本茶過來。吉敷點頭致謝。


    八阪沉默不語,似在等待。吉敷發覺自己有必要開口,但又不想馬上提及殺人事件,就談起在佃見過吳下精太郎之事。


    “吳下先生健康嗎?”八阪說,“他在電話裏告訴過我,好像是為了呂泰永的事……


    八阪主動把話題轉到這上麵。他的態度雖冷靜,聲音也是,不過卻有欲言又止的感覺。或許吳下的電話雖讓他有某種覺悟,可是吉敷的職業卻令他不敢暢所欲言吧!吉敷先提及在淺草發生的消費稅殺人事件,然後述及自己循線追查前往宮城和宮古,終於查到吳下馬戲團,也確定兇手和被害者都是曾在吳下馬戲團待過的呂泰永和櫻井佳子。八阪從鏡片後盯視吉敷,仔細聽他說明。可能因吳下已事先提及,所以聽到兇手和死者的姓名分別是呂泰永和櫻井佳子也未露出特別訝異之色。


    “我是調查至這個階段,才第一次知道呂泰永有弟弟,名字叫泰明。呂泰永以前在吳下馬戲團是什麽樣子呢?何時入團?還有,關於他的過去,尤其與櫻井佳子有關聯的部分,希望你就自己所知詳細告知。”


    八阪秀作困惑似的眯著眼,不久,羞赦地抿唇笑了,開口:“原來是這樣,不過,事情太多了,我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講起……”


    “呂泰永是何時進入吳下馬戲團?”吉敷問。


    “我想應該是昭和二十二年吧!當時吳下馬戲團正好在北海道。”


    “北海道的哪裏?”


    “豐富,最北端的稚內附近。當時東京的狀況相當糟,殘存者疏散至北海道,吳下馬戲團在練習場和事務所貼上豐富的地址,勸誘戰後復員的人加入,就這樣在北海道培養復出的精銳,一邊訓練一邊自給自足的生活——期間是戰爭中至昭和二十四、五年。


    “在北海道,動物們能適應得宜,我們也能吃飽肚子,同時可以慢慢再補充一些馬或熊加入。”


    “你也是復員歸來?”


    “是的,我是很幸運地從南洋復員回國。由於舉目無親,少數的朋友也不太可能生還,所以見到練習場的招募團員紙條後,立刻趕往豐富。


    “豐富是居住起來心情非常愉快的地方,附近有豐富溫泉,也有原生花卉的花園,對於療養戰亂傷痕企圖重新出發的人而言,是最佳場所。在戰爭剛結東後,吳下馬戲團經歷過這麽一段蟄伏時期,好不容易到了昭和二十五年,才以北海道為中心,慢慢展開活動。”


    “呂氏兄弟是在這段期間加入?”


    “是的。他們可能是聽人談及的吧!主動前來,表示實在無法謀生,不管做什麽工作都好,希望能夠加入馬戲團。一方麵,我們當時的狀況也不能對入團者有所桃選,畢竟能否再開始馬戲團的表演都是一大問題,因此就讓他們加入。”


    “但是,所謂的馬戲團,若無特殊才藝是無法進入的,不是嗎?譬如空中飛人,或者走鋼索等等。”


    “不,或許大家都是這樣想,事實上卻絕非如此,團員皆是很平凡的人。當然,運動神經太糟的人是不可能,除此之外,隻要每天訓練,任誰都可以做到的——當然,需要某種程度的年輕。”


    “哦,是這樣嗎?”


    “沒錯。但,呂氏兄弟兩人皆有自己的專長,弟弟運動神經極佳,身材又好,臂力也夠;哥哥身材雖矮,卻適合當馬戲團的小醜,而且又很會吹奏口琴,至於倒立或翻滾,隻要稍加訓練馬上可以學會。”


    “原來如此。這麽說,他們自昭和二十二年至三十二年的十年間都待在吳下馬戲團?”


    “是的。”


    “這中間,呂泰明迷戀上櫻井佳子?”


    “可以這麽說。櫻井是團員森川夫妻在戰爭期間收養的孤兒,不過當時已經相當大了,人也變漂亮了。第一次和呂氏兄弟見麵時,她可能才十四歲吧!是小女孩,但,接來很快長大,也變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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