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去。”內山回到初子的房間,向睦雄拿錢後就出去了,在附近的藥房買了一打保險套回來。“都井這個傢夥明明沒有經驗,卻知道要用保險套,懂得還真多啊!”內山心想。


    回到房間後,內山將整盒保險套拿給睦雄,睦雄便說:“我不需要這麽多。”


    “你怎麽知道這些夠不夠!”內山說完,就回他自己的房間了。


    內山一邊抽著煙一邊等著,大約一個小時後,初子來到他的房間。


    “完事了嗎?”內山問。


    “完事了。”初子說。


    “那傢夥真是處男嗎?”


    於是初子皺著鼻子說:“嗯,真的是處男。”


    “處男表現得還不錯吧?”內山問。


    初子嗬嗬地笑了,她忍不住一邊笑著,一邊這樣對內山說:“我在幫他戴保險套的時候,他就山洪爆發了,我就隻好讓他先休息一下,等他恢復元氣後才終於可以做了。他一定是處男,絕對不會錯的。”初子斬釘截鐵的說。


    “嗯,他應該是處男吧!”內山也說,然後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內山走到房間一看,睦雄穿著襯衫坐在地板正中央。


    “怎麽樣?”內山問。睦雄不好意思的笑著回答:“嗯。”


    “現在你已經是一個男人了。”


    睦雄又很害羞似的再應了一聲:“嗯。”


    那天晚上,睦雄就住在初子的房間,第二天早上就回貝繁村了。內山送睦雄到梅田車站,然後就在那裏和他分手。


    後來聽初子說,都井睦雄是非常需要母性刺激的那種男人,他很愛向自己撒嬌,也很依賴她。初子也很喜歡這樣,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媽媽。她教了睦雄很多。初子對內山分析:“他可能很渴望母愛。”


    8


    這一年,也就是昭和十年(西元一九三五年),睦雄存夠了錢就會來大阪找內山,他好像很喜歡天六和初子,前後大概來了三次。但是到了秋天,也就是進入十一月以後,睦雄就沒有再來過了。


    同年的十二月,內山回到故鄉貝繁村,將他在都市辦好的年貨送回老家。在十二月二十九日要回大阪時,內山在貝繁車站的剪票口看見了睦雄,睦雄從南下的列車下來,因為睦雄很高大,所以在上下車乘客很少的貝繁車站就更為顯眼。


    內山還沒進入剪票口,而睦雄正想將龐大的身軀擠出剪票口,所以似乎故意縮著身子走出來,完全沒有發現站在車站前的內山。


    “喂!都井!”內山叫道。


    睦雄慢慢抬起頭,他的臉色很蒼白。內山很興奮,但睦雄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


    “你最近怎麽了?都沒來大阪,你已經玩膩了嗎?還是,晚上跑去別人家搞別人的老婆了?”內山用他慣有的輕快語氣調侃著睦雄。


    但睦雄蒼白的臉顯得呆滯,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的開口,但還是沒有笑容。


    “不是這樣的,我生病了。”他似乎很吃力。


    “你有用保險套,應該不會生病的啊!”內山戲謔的說。


    “不是那裏生病,是我的肋膜炎好像又犯了。”睦雄好像很痛的樣子,用右手摸著胸部。


    於是,睦雄便把他之前生病的情形告訴內山。一直到十月底左右,睦雄每天都感到輕微的發燒,身體也覺得很疲倦。


    一開始,還以為是大阪的妓女傳染了什麽病給他,但好像不是,很像是以前得過的肋膜炎。現在睦雄才剛從津山的中島醫院看病回來。


    “那醫生的診斷是怎樣?”內山問。


    “是輕微的肋膜炎,不要緊,他叫我不要亂跑,好好休養就會好起來……”


    “是啊,又不是什麽大病。”內山說:“打起精神來,病好了以後,再來大阪找我,那些女人也等著你呢!”內山說完,拍拍睦雄的肩膀,然後就在貝繁車站的剪票口和睦雄分手了。睦雄揮動著右手,還是沒什麽精神。


    睦雄是一個很敏感的男孩,隻因為懷疑結核病再度發作,就像發瘋似的陷入沮喪,這是沒生過大病的內山絕對無法理解的感覺。睦雄的父母都因為結核病早逝,伊根雖然刻意瞞著睦雄,但是睦雄還是隱約猜得到。他深深了解結核病的恐怖,也知道這種病是有可能遺傳的,他就是懷抱著害怕發病的心情,一直活到現在的。


    根據事件發生後的調查,警察發現,當時的睦雄輾轉於各家醫院間看病。當時,各地醫院所寫的診斷結果都是一樣的:“肋膜炎,但情況不嚴重,隻要不去田裏工作,吃營養的食物,靜養一段時間就會痊癒。”這也是當時結核病稱之為富貴病的原因。


    肋膜炎的正式名稱是“胸膜炎”。所謂的胸膜,是指在胸壁的內側和肺的表麵那兩層薄膜,在兩層薄膜之間稱之為“胸膜腔”,而在這個空間裏所產生的發炎症狀就是胸膜炎。大多數結核性的疾病都會產生側胸痛、背痛、輕微發燒和倦怠感,肺部還會發出雜音。如果患部的胸腔膜有積水的話,就稱之為濕性,沒有積水的話,則稱之為幹性。睦雄的病是屬於幹性,但兩者都是結核病。


    和父母相同的病已經出現在他身上了,他以為之前已經醫好了,但是現在看來,這個病好像不會痊癒,已經跟著他了。死神終於現身,睦雄心想,他應該活不久了,他和父母的命運是一樣的,睦雄這時候所感受到的衝擊應該很嚴重。


    昭和十一年(西元一九三六年),睦雄要滿二十歲的那年過年。瞳雄決定要睡覺度過新年,不想起床。伊根責備他,他就說自己的肺不好,根本一動也不肯動。他還去伊根的外甥犬坊元一那裏,問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因為結核病而過世的?犬坊隱瞞實情,還安慰睦雄“這種病會好的”,叫他放心。從這個時候開始,睦雄會去蒐集許多治療結核病的書,並按照書中所寫的認真去做。


    這一年,也發生了一些令大家印象深刻的事件,是很重要的一年。二月二十六日,東京進衛連隊的青年將校率領了一千四百名士兵占領永田町一帶,就是二二六事件。青年將校的其中一人,叫做野中四郎大尉,出身於岡山縣,因此縣民多少都受到衝擊。連伊根也一邊念著:“好可怕,好可怕!”一邊將神壇上的燈點亮,不斷禱告,但是睦雄根本不關心這件事。


    當時的睦雄躲在屋頂下麵的房間裏,又開始寫起〈雄圖海王丸號〉,也再度將小孩們聚集起來,說故事給他們聽。


    因為結核病發作,使睦雄放棄了考專檢,也因為不必念書,所以他才有時間寫小說。這個時候,睦雄雖然沒有對任何人提過他的心事,但是他的挫折感應該很強烈。


    此外,當時還有一個令人矚目的事實,在聽睦雄說故事的那群孩子中,有一個孩子很清楚記得這件事。就是在睦雄的作品當中,有個叫做立花的人物,某次有個小孩說立花感覺很像野中大尉。當時,睦雄很明顯的不高興,他有點加重語氣的辯解:“像不像我是不知道,但他們兩人的目的是不一樣的,立花是為了天皇陛下而與世界為敵、展開打鬥,他是遠非野中大尉能及的偉大人物!”從睦雄的精神,可以看出當時社會的氣氛,還有在青年學校所受的教育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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