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神創世界,就已經將人世創造成一個遊戲的棋盤,滿足他的玩心。掉入陷阱的人們,在激動的情緒中顫抖著互相殘殺無可取代的朋友,耶和華看了樂不可支。


    人為什麽這麽喜歡殺人?沒有殺人膽量的人,也已看似合理的理由,看別人被殺;人類怎麽會這麽喜歡這種事呢?難道他們喜歡看同伴被人用極端痛苦有殘酷的方法殺死嗎?


    為什麽想要把人綁起來、開膛破肚、再把拿出來的腸子纏繞在樹幹上,慢慢把人折磨而死?為什麽想要在眾人之前,割掉女人的乳房?為什麽喜歡把人和狼一起裝進布袋,再倒吊起來?


    為什麽那麽想看別人被活活燒死?把人活生生綁在木椿上,先割喉讓他無法出聲,再一片片割下他的肉,割下的肉再堆積成山,為什麽可以讓人那麽興奮?把活生生的人從背部由上而下長長地劃一刀,再把兩邊的肉和皮膚像翅膀一樣掀開,讓他長期在街角勢眾,為什麽可以讓人感到快樂。


    因為人類的心靈,最初就已經被創造得如此殘暴。在大家麵前要說看似合理的謊話,但剝開謊言的外皮,那樣的行為,大家都想做、想看得不得了。人被創造的時候,就已經是體形較小的惡魔;因為名叫做神的惡魔。製造了和自己相似的人類和這個世界。


    所以人哪,不要引以為恥,盡情釋放這種內心的欲望吧,互相欺騙、互相殺害、互相侵犯、互相汙衊吧。所謂人類,就是為了讓耶和華愉悅而製造的棋子,所以惡魔低語說,做我們的好朋友吧,這就是當年神創造天地的真相。


    我切斷薩塞茨其的脖子,隻是從食道往胃挖了一點點,就冒出非常難聞的味道。這種強烈的惡臭應該會沾到我身上,暫時不會消失吧。混合著胃酸、未消化食物和血腥的這股惡臭,就是薩塞茨其被惡魔附身的證明。


    不管他身上穿著多麽昂貴的衣服,就算是西裝筆挺、趾高氣昂地對學生教授佯裝高尚的課。他的腸子已經腐爛成這副德性了,他隻不過是一具惡臭、醜陋的臭皮囊罷了。我曾經聞過他打嗝的味道,簡直惡臭撲鼻。


    人們在卡巴拉集會上聽到的惡魔低語,那些不是真相,而是陷阱嗎?如果這樣,人為什麽會那麽狂熱,那麽輕易的就接受了耶和華?你說那個是因為被虐待。那麽,為什麽會被虐待?因為土地貧瘠,沒有食物。如果這樣,遷移到別的地方後,為什麽不能喝當地的人好好相處?因為太有自信,疏忽了對別人表示善意,為什麽疏忽了呢?因為有力量的差別。


    為什麽會產生力量的差別?為什麽這個世界被設計成這麽不公平?為什麽力量小的人反而比力量大的人更囂張、更愛挑撥?為什麽不嘲笑別人就活不下去?智者為什麽不加以譴責這些現象,反而希望能成為那些嘲笑他人的上位者?難道這就是他們努力的原因嗎?大家不是說,這所有的戰鬥,其實不是為了占有這股充斥著爭奪火種的危險世界嗎?那麽,神為什麽要創造卡爾?薩塞茨其?


    你說其實這不是耶和華做的?但是這個世界無論如何轉動,都會有人憤怒、不滿。難道人們真的敢肯動,這個世界不是為了殺戮而設計的有些?


    不懂,我不懂。但是無論如何,如果神說不要消滅他,那麽就由我來消滅他。就算這次的殺人能讓耶和華快樂、會違背神真正的旨意,我也不在乎。因為他是應該被消滅的邪惡。


    脖子的切斷麵,露出暗紅色的肌肉。圈住這些肌肉的有膚色皮膚,還有擠在皮肉之間的黃色環狀脂肪。我得把那些脂肪挖出來。不管多麽惡臭撲鼻,不管血腥味仿佛透過皮膚永遠沾在我身上,我都必須做。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生而為人的理由。


    惡魔必須被消滅。那些可能會被他折磨、被他殺死的人命,必須得到救贖。如果你想享受我的作為,耶和華!你就盡情享受吧。


    當我把手伸向薩塞茨其的頭部時,他的頭慢慢地轉了半圈,臉部麵對著我。然後他的眼皮慢慢睜開,半張著眼睛小聲地說:“住手,救命啊……”


    是女人的聲音。仔細一看,眼前的臉居然變成芮娜絲。這個衝擊把我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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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到了約定的日子,我和艾剛,以及特別照顧艾剛、讓他以最好的待遇住院、斯德哥爾摩酒癮更生醫院的院長三個人在一起。我們一到潔的辦公室,就看到潔在敞開的大門前拉小提琴。


    他是吉他高手,這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他卻不善於拉小提琴。


    聽起來,他似乎在拉小提琴曲中數一數二的高難度曲目,蕭士塔高維契的作品,可是卻拉的反反覆覆,音也抓不準,表現不出完整的旋律。


    我們走進房間,他才從艱辛的演奏中回過神來,愉快地說:“哎呀,各位先生,歡迎大駕光臨!”


    然後他把小提琴的弓,輕輕的橫擺在會客室的桌子上。


    艾剛率先走上前和潔握手。


    “嗨,醫生,我叫艾剛。馬卡特。”


    他之所以沒有說初次見麵,是因為我在事先已經一再交待過他了。


    “我叫禦手洗潔。”潔愉快地說,還表示等我們很久了。


    然後他以匆促的口吻繼續這樣說:“如你所見,我是從日本來的。日本是個科學相當先進的國家,但是在二次大戰的時候做了很多殘暴的是,帶給很多亞洲人民傷害和恐懼。就像納粹一樣,真的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我國再也不會做那種事了。”


    “那張畫嗎?那是康定斯基畫的,不是畢卡索。畫的是日本的稻草人,是九十度橫放的,那就是抽象藝術的開端,就像羅姆人在羅馬尼亞接觸到小提琴後,完全改變了中世紀音樂一樣。還有, 我一點也不想對你做胰島素休克療法或其他野蠻的治療,所以請你盡量放輕鬆。”


    他突然這麽長舌的原因, 我完全能夠了解,但是艾剛和院長大概不知道吧。對他們兩個而言,今天都是第一次和潔見麵。


    “那麽,我的大腦已經相當嚴重了,對不對?根本無法治療了……”艾剛悲傷的說。


    這句話我已經聽他說過好幾次了,我發現他腦子裏好象有事先準備好的數套說辭。他會從中挑選,經過排列組合後再說出來。因為在和潔見麵的場麵,不管試幾次,艾剛絕對提不出新的說法。


    “你覺得有必要治療嗎?”潔又再度妥協,好像在念劇本裏自己的台詞。


    “啊,不。我每天這樣就很滿足了。三餐都很美味,日子也過得很快樂。我也喜歡像這樣和別人見麵、聊天、當然,我也常常失敗,但有的人願意原諒我,所以我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滿意。隻不過……”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隻不過什麽?”潔問。


    艾剛沉默不語。我也在旁邊思考讓他沉默的理由,但是想不出來。


    “醫生,你剛剛拉的小提琴?”艾剛問。


    “你問我剛剛辣的很差的曲子嗎?那是<流浪者之歌>……”


    “咦?原來那是<流浪者之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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