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她......”顏弈青說到一半,又停下來,深深歎了口氣。


    顏珂道:“其實,關於小魚不是原來的顏芷瑜這件事,我已經隱隱約約有所察覺......有時候從她的心聲裏,也能模模糊糊猜到點東西。過生日的時候,小魚又說了那樣的話,讓我確定了自己的直覺。”


    紀東宇也歎了口氣。


    “其實,我也感覺到不對勁了,我們畢竟把顏芷瑜當親生女兒養了二十多年,而自從跳樓後,她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受那樣重的傷又活蹦亂跳地醒過來,本身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顏弈然喃喃:“我也想過這樣的可能性,但總覺得這太違背科學了,沒想到,事情竟然真的是這樣的......實際上,我們能聽到小魚心聲這件事,就已經違背科學了。”


    周圍沉默了許久。


    直到顏方薇再次開口——


    “爸爸,媽媽,大哥,四哥,你們......是怎麽想的?對我來說,小魚就是小魚。我當親妹妹看待的,是那個會親熱叫我‘姐姐’的小魚——”


    說著說著,顏方薇的眼圈紅了。


    “我沒想到,小魚來自那麽可怕的世界。在那樣的環境裏,小魚她該吃了多少苦?隻要我一想到這一點,就感覺心裏很疼。”


    “這個傻小魚,居然還說什麽曾經的家人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永遠都是她的姐姐。還有,在我的心裏,她從來都不是什麽小偷。”


    顏珂、紀東宇、顏弈青和顏弈然沒有說話。


    顏方薇眼眸微垂,咬緊了唇。


    她知道他們的答案了......


    畢竟,他們和她是不一樣的。他們與那個顏芷瑜以家人的身份相處了二十多年,不接受從別的世界而來的小魚,也是很正常的反應。


    沒關係的。


    就算隻有她一個人,她也要努力為小魚做點什麽......


    這時,她的耳邊忽然響起了歎息聲。


    “或許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對小魚的感情是因為顏芷瑜這個身份。但後來,我隱隱察覺到,眼前的人或許已經不是原來的顏芷瑜了......”


    “如果是那個顏芷瑜繼續留在顏家,我想,我們隻會相看兩生厭,互相折磨——”


    回想起那些痛苦的日子,顏珂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疲憊。


    “或許,死在跳樓那天,是那個顏芷瑜做太多錯事的懲罰。小魚並沒有奪走什麽,隻是借著這具軀體來到了這個世界而已。”


    “她沒有錯。”


    紀東宇望著手機屏保。


    那是過生日那天,他們七個人一起拍的合照。


    每張臉上都帶著燦爛和幸福的笑容,最中間的顏芷瑜在看著他們,唇角溫暖勾起,鹿眸裏倒映著昏黃的燭光。


    “小魚她對我們的感情不是演出來的,是真的把我們當成了家人,這點我能感覺到。除此之外,她也幫了我們很多很多很多......”


    “如果不是小魚,我們根本不會知道霍宴辰的真麵目,顏家現在或許也早就破產了。更何況,她還救了薇薇和弈然的命。”


    “對於這件事,我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有我們的保護,小魚她本來可以不用這麽做的。可是,她還是這麽做了......”


    “她是不想讓我們為了她犧牲,被輿論唾罵,想要反過來保護我們。”


    說著說著,紀東宇的眼圈紅了起來。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背過身去抬起了頭。


    旁邊的顏珂拍了拍紀東宇的肩膀安慰,自己的眼圈卻是紅得比他還厲害。


    顏方薇已經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顏弈青沉默著,顏弈然則是死死抿緊了唇。


    就在他們紛紛陷入情緒之中時,身後忽然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打破了此刻的安靜,接著是開車門和激動到破音的聲音——


    “我靠,你們都看見了嗎?小魚她居然不是顏芷瑜,來自另一個世界!而且,還是喪屍病毒爆發的末世世界!這尼瑪也太魔幻了吧?就跟小說似的!你們說,小魚是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呢?”


    顏弈煥的身上還穿著訓練基地的衣服,沒有換,汗水浸透了半邊。


    看到顏家人們齊齊看過來的表情,他遲疑了兩秒:“你們都相信了?這麽說......小魚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顏芷瑜了嗎?”


    “是的,我們早就猜到了。”


    “......啊?”


    顏弈煥撓了撓腦袋,臉上的表情更茫然了。


    顏弈然抬眸看了顏弈煥一眼,難得保持了沉默,沒有在這種時候對反應慢半拍——不,不隻是半拍——的某人進行嘲諷攻擊。


    空氣就這麽沉默了三四秒。


    顏弈煥忽然大手一揮。


    “不管小魚到底是不是顏芷瑜,我妹妹現在就是小魚!給我細心處理傷口、叫我三哥的那個小魚!我說,你們怎麽都愣著?我們不是要阻止小魚自首嗎?趕緊的!”


    顏家人們:“......”


    反應得慢,接受得倒是挺快的。


    顏方薇指了指旁邊。


    那是顏芷瑜今天出門時開的車,但此時此刻裏麵已經空了。


    “......還是晚了一步。”


    顏弈煥的表情頓時變得灰敗,垂頭喪氣地蹲在了地上,雙手插進了頭發裏。


    從剛才開始一直沉默的顏弈青終於開口了。


    “那些事情並不是小魚做的,她卻是願意承擔,即便麵臨的是失去自由的風險......我們這些自詡三觀正直的顏家人,都未必能做到她這個地步——”


    “實際上,放眼整個世界,也很少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小魚有她自己做人的原則,誰對她好,她就會加倍對誰好。她可以為了我們拚命,也可以為了祖國和人類拚命。同樣,她也有自己對待這個世界的原則。她甚至在用自己,努力去維護這個世界的公平正義......”


    “小魚她——”說著,他頓了頓,“真的是一個有赤子之心的人。”


    聽到這些話,顏弈然終於忍不住閉了閉眸。


    曾經他無數次懷疑,那個惡毒刻薄的顏芷瑜,怎麽會有那樣純粹的眼神?現在確定真相的他,隻覺得自己對待顏芷瑜的那些冷漠,都在此刻化成了刺向自己的尖刀......


    右手撫上心髒。


    那裏正在被尖銳地刺痛著,鮮血淋漓。


    顏方薇已經泣不成聲了。


    “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著小魚去坐牢嗎?那些罪名,本來就不應該讓她承擔!她是為了我們......是為了保護我們......”


    顏弈煥也抹起了眼淚。


    “老天爺,我們家小魚怎麽這麽慘啊?不敢當麵告訴我們真相,自己跑去自首......她明明還那麽小,還沒有在咱們家過上多久的好日子!”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同樣眼中含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


    “其實,還有個辦法——”


    聽到聲音,所有顏家人們齊刷刷抬頭,都向顏弈青看了過去,通紅的眼睛裏浮現起了希冀。


    顏弈青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深呼吸一口氣:“我不保證成功,但是,可以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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