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之下,理智也逐漸混沌。


    不知又刨了多久,再一次停下來是因為不遠處發生了打架事件。


    有兩個同伴打了起來,他們拚命撕扯對方,強的一方將弱的一方按在地上狠命將人往地上撞。


    周圍的人看了片刻後又繼續刨,對他們視而不見。隻有陰九漁納悶地看著他們,模樣好奇。


    看了一會兒拚命廝打的兩人,陰九漁朝山下的那些管理者看去。


    零星的五六個守衛,都隻是瞪著眼睛看著他們,絲毫也沒有要出手幹預的意思。


    陰九漁收回視線又朝打架的兩人看去。


    此時,強的那一方已經將弱的那一方揍進了地裏。逐漸地,那人也變得透明,至此消失。


    弱者消失後,強的那個又在他消失的地方拚命刨土。


    陰九漁眼珠子轉了轉,瞥到一個人少的地方,爬過去重新開始刨土。


    她這次選的這個地方比較隱蔽,連那些管理者都看不見了,隻有一些看起來身型大一些的同伴在刨土。


    在這裏刨應該比較安全。


    陰九漁又歡快地刨起來。


    正刨著刨著,餘光瞥到一個身影來到自己身邊。陰九漁納悶地轉頭看向他。


    這是一個男人,強壯高大,跪在地上都比陰九漁高出一個腦袋。他的雙眼眼眶很大,裏麵的眼珠猶如煮熟剝了殼的鵪鶉蛋上粘了個黑點。五官依然在,可臉上的肌肉已經幹癟萎縮,在活人看來很是恐怖,但對於已經逐漸失去各種知覺的陰九漁來說,並沒有害怕的感覺。


    男人直勾勾地盯著陰九漁,陰九漁也定定地看著他。


    對視片刻,突然,男人伸出雙手卡住她的脖子,瞬間就將她按到了地上。也許是由於興奮,他咧開嘴巴,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


    陰九漁本能地雙手抓住他的手腕,惡狠狠地瞪著他,齜牙咧嘴。


    男人露出莫名奇妙的難看笑容,將她用力提起一點又摔在地上,反反覆覆,瘋了似的。


    誠然,陰九漁根本沒有一點痛感,但漸漸地,她還是感到自己仿佛一張快被搖散的舊桌子。


    此時她想起了消失的那兩個人,變成一片白布覆蓋在黑色的山石上,然後逐漸消失。


    不!她不要消失!


    再次被摔在地上的瞬間,陰九漁右手突然抓起地上一個石頭揮手就朝男人的腦袋砸去。


    男人的腦袋瞬間一歪,斜斜倒在旁邊的地上。陰九漁翻身而起,跨坐到他身上,左手揪住他的領口,右手拿著石頭狠命地朝他腦袋砸。


    她用盡渾身力氣瘋了似的砸,男人的腦袋被砸進黢黑的土裏都快看不見了,陰九漁還沒有停下。


    這種感覺並不是興奮而是絕望,絕望又產生怒火,就是要看到他消失為止!


    男人的身體變成白布,變得透明,最後溶入山中。消失不見。


    陰九漁的手裏還握著石頭,並沒感到累可依然嘴巴張得大大的開合著。猶如決鬥中勝出的困獸,她此時的麵部也十分猙獰。四周的同伴淡然地看看她,又收回視線繼續刨土。


    過了好一陣,陰九漁終於平靜下來。她跪在地上,也不刨土,隻是手裏緊緊攥著那塊石頭。


    又保持著這個姿勢過了一陣,陰九漁心裏又開始控製不住地想去刨土。她捏緊手中的石頭,阻止這個念頭膨脹。


    這種感覺很難受,就像某種癮發作似的,撓心撓肺,拚命讓自己理智才能艱難控製。陰九漁奮力克製著,喉嚨裏發出拚命忍耐的沙啞低吼,手上緊緊捏著石頭。


    “嘩啦”一聲,石頭居然被捏碎了。


    陰九漁低頭一看,手裏的石頭竟然碎成了一堆黑灰。


    她看了看左右,又撿起兩塊石頭攥在手裏,發泄似的狠狠捏他們。


    過了一陣,兩顆石頭又被捏碎了。


    這個時候,陰九漁想刨土的欲望全部變成了想捏石頭,她撿了石頭繼續捏。


    就這樣,別人都在刨土,隻有她跪在地上不停地捏石頭。


    捏石頭讓她興奮,捏石頭讓她快樂。於是陰九漁發了瘋似的捏石頭。


    一開始還是雙手能握住的小石頭,漸漸地,小石頭已經不能滿足她,她開始挑選碗口大的石頭,然後西瓜大的石頭。雙手並用,把他們捏碎成灰。


    也有不知死活的亡魂來挑戰她,結果被她輕而易舉地就揪住砸死了。


    這麽一來,陰九漁的四周變得越來越空曠,沒有亡魂敢靠近她。


    陰九漁把這一片的石頭都消滅後,又繼續朝有石頭的地方走,不停碎石。


    在她的瘋狂下,被她碎掉的石頭幾乎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隨著力氣越來越大,陰九漁已經不滿足小石頭,轉而尋找更大的石頭。


    在一片鮮有人跡的山坡上,陰九漁終於找到了一塊跟她的牧馬人一樣大的巨石。她用盡渾身力氣跟這塊石頭較勁。


    掄起拳頭瘋了似的砸這個大石頭。


    那副樣子猶如一隻猩猩蹲在一塊大石頭上,試圖用雙手將堵住它洞口的石頭砸爛。畫麵非常滑稽。


    因此也引來管理者的關注,他們站在山下看著她滑稽的樣子笑。全作笑料。


    沒錯,這些被放逐到這座神奇大山上的亡魂,會在不停折騰自己的過程中耗損自己的精魂直至灰飛煙滅。


    陰九漁不停跟這塊大石頭較勁,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連管理者都看得沒有一點新意不再看了。她還在不停用拳頭砸這個石頭。


    又不知過了多久,石頭終於裂開了一條fèng。


    陰九漁興奮再砸,裂fèng迅速四下蔓延。


    終於,在她的最後一擊下,突然發出一聲炸裂的巨響。


    正當陰九漁看著自己的傑作興奮之餘,大石中居然有個身影緩緩打直了身子站起來。


    這個身影不是白色,而是黑色。黑色而強壯,跟他們完全不一樣。


    山下原本好奇跑過來的管理者頓時大叫起來,亂作一團。山上白色的亡魂們也停下來好奇地看著這邊。


    黑色身影越來越龐大,已經長到足有三米多高。


    他雙手拳頭緊攥,渾身繚繞著黑色霧氣,連陰九漁都感覺到他渾身充滿了怒氣和殺氣。慌忙縮到一塊石頭後麵躲起來。


    巨人開始移動,俯身抓起地上的亡魂就往嘴裏扔。一邊走一邊吃,腳步聲越來越沉重。


    亡魂沒有恐懼之感,反而並沒有慌亂也沒有尖叫,瑟縮了一下就被吃掉了。但陰九漁卻知道被他吃掉意味著什麽,所以她是絕對不願意被吃掉的。於是在石頭後麵好好地藏著。


    巨人不停地吃亡魂,身體也在逐漸變大。


    山腳下,身著官袍的那個幹瘦男人出現了,他手裏拿著一麵藍色三角旗,眼神憤怒地盯著巨人。


    瞪了片刻,他舉起靈旗揮動,漸漸地,空間中有風颳起。


    風越來越大,打起漩渦,呼嘯而過。


    這是陰九漁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風。她有些興奮,仰起臉感受風拂麵而過。


    她清湯掛麵似的頭髮被吹起,掠過逐漸變得幹癟的臉頰。陰九漁使勁地呼吸,想感受風從鼻腔鑽進胸腔的感覺。然而,她什麽也呼吸不到,她早就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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