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把江左都看懵了,他直挺挺地跪了下來,一把抱起了江北安。


    沒有想到他被推了出去,老頭口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十指連心,那種鑽心的疼讓這個老頭嘴唇不斷發抖,額前的頭發也鬆亂了許多。


    江左呆呆地站立在那裏,他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很關心這個老人,卻又不能接近半步。


    江北安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跪在江左麵前,大聲說著:


    “今日,今日我以這,這斷指立誓。我會向,效忠於江道華那樣,忠於江左,此指作為見證!有違此勢,下場如同這手指。”


    說完他佝著腰,費勁地去拾那節斷指,上麵還有統禦這支鎮北軍的戒指。


    “爺爺,您這是?大可不必這樣啊!”


    江左很是感動,江氏族人這樣的毅力,讓他想想都後怕,真是幸運他現在是江左而不是國師。


    江北安費勁地將那隻血淋淋的戒指放進江左手中,把斷指放進口中,就這樣詭異的嚼了起來“嘎吱嘎吱”的聲音,伴隨著他鼻孔裏沉悶的呼吸聲。時間仿佛都為這殘忍恐怖的一幕停止了,直到他完完全全將斷指咽下。


    “叩見統領,軍旗所致,天下無敵”


    江北安血淋淋的口中,硬邦邦地吐出幾個字。


    江左已經滿臉是淚,這樣的大禮他怎麽受地起,不過這可不是麻木暈頭的時候。他輕輕扶起這個老人家,大聲安撫:


    “爺爺效忠之心,左無以為報,隻有這不爭氣的涕淚。但這誓詞,您好像記錯了。應該是:叩見將軍,誓死效忠,劍鋒所指,一往無前。”


    那張皺巴巴的臉終於繃不住了,那叫一個老淚縱橫,多年前向江道華效忠的場景在這一刻被重現了。那個小輩的統領曾經帶著他們,把鎮北軍的軍旗插在了這裏。


    今天他的兒子,又是一個少年英雄,他一樣可以將他們的忠骨帶回家鄉。一時間仿佛自己的青蔥歲月又回來了:


    “啊……哈哈,統領!統領啊,這江氏的子弟就交給你了。這鎮北軍的黑水旗,就托付給你了!”


    眾人無不掩麵而泣,從江北安斷指那一刻起,這支為數不多的軍隊,就徹徹底底的歸入江左麾下。


    “叩見將軍……誓死效忠……劍鋒所指……一往無前……”


    男性的荷爾蒙在這一刻爆棚到了極點,江左心中的英雄氣被點燃了,哪個男人沒有統兵作戰的英雄之夢?


    不過這個年輕人可不是一個頭腦容易發熱的家夥,他很清楚目前他們的處境,也能分清楚目前什麽事才是最重要的。


    他高高舉起手裏帶著血的戒指:


    “令,鎮北軍分為三路,一路隨我出城,搜索城外的可救之人。第二路,列陣城下,以備不時之需。第三路,繼續修繕城牆。我們既要救王師,也要防止荷池人狗急跳牆。三令以畢,下去準備!”


    這一刻那個人不再是病秧秧的江左,他更像是衝鋒天下的江右。


    看見眾軍士接令忙碌的身影,江北安既是欣慰,又是失落。


    欣慰的是江氏後繼有人,這位新的統領有拿捏天下的氣魄。一定可以把這支軍隊平平安安地帶回故鄉,且發揚光大。


    失落的是,兵權已經交出去了,自己一生的努力就這樣拱手送人了,自己內心想將小支變成大支的夢想也隨著這斷指而破滅了。


    鎮北軍出了落河城,進了昨日陳章的營地,這裏滿目瘡痍地上都是死去的戍衛軍屍體。


    堂堂陸戰第一軍團,就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了,這是遇見了怎樣一支強悍的軍隊?


    這時候太陽已經照到了頭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這裏的一切就如同幻境消失的時候一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燒毀的帳篷,地上殘缺的屍體,都恢複了最初的樣子,除了那些他們生前自己推倒的東西以外,其他的都是江左離開時的樣子。


    仿佛躺在地上的人不是死了,隻是睡得很沉,這裏當然不是幻境,那些死掉的人也是真的死了。


    死神來過的地方都是這樣,他會奪走一切生命,至於其他的東西他一律不問,就像那天山洞裏麵一樣,時間一到這裏就會恢複原來的樣子,隻是命沒有了。


    “快,快去找沈恪監軍”


    這一刻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管搶來的女人了,對他來說沈恪的安危,可比漓晶重要地多。


    江氏再次複興的希望,可是都在沈恪身上。


    不過事與願違,他們搜尋了很久依然沒有找到。


    江左絕望地跪在地上,捶胸頓足,眼淚和著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掉:


    “蒼天呐,我江氏真的要毀在我的手裏了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沒有人上前扶他,不知道怎麽安慰,也需要讓他自己慢慢治愈。其他人能做的隻有搜尋有用的東西,並且將來自王畿的兒郎們一一掩埋。


    城頭的火把陸陸續續被點了起來,江左帶著人回來了,他們沒有廝殺卻收了許多戰備物資。


    沒有人臉上是帶著喜悅的,前一天還是劍拔弩張的對手,今天又為埋葬他們而變得悲痛萬分。


    或許這就是相同文明的融合力吧,又或許是他鄉遇故知的那種不甘和無奈的分離。


    這群人已經很疲憊了,但他們還不能休息,夜幕降臨那殺伐戍衛軍的強敵會不會再以同樣的方式血洗落河城?誰都說不清楚。


    這個地方絕不是可久留之地,這裏太過凶險了。


    江左在別人的帶領下去了客棧,他要去找江北安商議下一步該怎麽辦?


    “爺爺,戍衛軍已經覆滅,真不知道那荷池是怎麽做到的?這樣的戰鬥力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強悍。”


    “居然有這樣的事?你且說說你看到了什麽?”江北安一邊敷衍著江左,一邊時不時擔心地看向內堂。


    “太詭異了,真是太詭異了,我活了上千……活了這麽久從來沒有見過,那些殘破的東西居然在我們眼皮地下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江左的眼神開始飄忽,差點說漏嘴。當然他才不會驚訝,他又不是沒有見過鬼麵的力量。之所以要把恐慌最大化,就是要讓這群人心甘情願的同自己回去。


    這荷池之地變數太多,對他來說是十足的危險之地。沈恪也不見了,一切都隻能先離開再做從長計議。


    “居然有這樣的怪事?真是不可思議”


    江北安依然敷衍著,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江左口中的破綻,他還是漫不經心地盯著內堂。


    江左很快就發覺了這個人的不對,眼神也不自覺地飄向內堂。


    “這裏……有什麽是不可以讓我知道的嗎?”


    江北安北嚇了一跳,裏麵的東西當然不能讓他看見,趕緊解釋著:


    “當然沒有,不必多心,不必多心。”


    倒吸了一口涼氣,裏麵當然有不能讓他知道的秘密。那是關於江左,尊嚴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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