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河城的對麵,大帳之中,幾個不和諧的聲音同樣在劇烈得爭吵著:


    “沈監軍,您還沒有看出來嗎?他們已經在開始修複城牆了,他們這是要準備玉石俱焚了,戰機就是現在,一刻也不能等了。”


    陳章心事重重,陳家也需要這場戰爭的勝利來扶起被踐踏在泥土之中的尊嚴。


    自打陳榮死了以後,他們陳家在朝廷的威望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而且王城戍衛軍還被分割得七零八落。


    “陳將軍,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們的內應說得還不夠清楚嗎?等一等,黑水旗一定會飄揚在那岌岌可危的城頭之上。”


    江左厲聲阻止,那說出去的話怎麽可以不執行,提前攻城一定會傷及城中百姓,那可是他們江家為數不多的血脈。


    再說了自己已經向沈恪監軍打了包票,這時候攻城,他的臉麵丟在哪裏?


    “江統領,您還不明白嗎?他們已經不是您族人的血脈了,那高高築起的城牆,就是鐵證。”


    “哈哈,我的族人絕不會做那種叛國投敵的事,隻要我還在,他們絕不會!”


    “江統領,我希望您可以認清現實,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呐,更何況已經過了這許多年?”


    “陳統領,誰是虎皮?誰又是虎骨?你這話說地我可就不愛聽了。”


    “怎麽,你這是要和我打一仗嗎?啊,你問問這全軍上下,誰聽你的?”


    江左一時間啞口無言,確實這裏僅剩下的三千人,可都是來自王畿的人。


    心裏強壓著怒火,真是不好發作,他的眼神憤怒地看向沈恪。


    一股涼意從腳心,升騰起來。沈恪坐不住了,他撇了撇嘴,眉頭皺得老高,這樣的局麵非要他親自處理不可了:


    “二位統領不必爭吵,我這裏還有世子的密召,我們照旨而行可好?”


    一聽密召二字,江左一瞬間天旋地轉,那哪裏是什麽密召,那是讓王城戍衛軍和鎮北軍火並的追命書。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當初設計這個事情的時候,國師還是國師,江左還隻是一具屍體。


    現在好了,國師的本體被鬼麵裏的死神打爛了,他隻能借用江左的身體活著,他成了江左。


    他可以依靠的就是鎮北軍,那城裏的一切現在都是他的,他怎麽能允許陳章率軍進去燒殺搶掠?


    真是天意弄人,他曾經一手毀掉了江氏,親手屠殺了鎮北軍。現在那些人正在以他想象的方式消失,而他卻要拚盡全力去救。


    江氏鎮北軍的命運,此刻已經同他捆綁在了一起,要是鎮北軍真的消失了,他之前所有規劃的一切都會成為泡影。


    因為真身被毀,他再也變不成國師的樣子,法力還大大減弱的他大概也回不去王畿了。


    就算他回去了,沈恪能認他嗎?赤王後還會買賬嗎?那熊廷和段錦隨時隨地想將他碎屍萬段,那個世子禾也是對他恨之入骨。


    躲進深山繼續修行嗎?那更不行,對他咬牙切齒的狼王,一定會天涯海角追殺。


    一邊是保住江氏才能保住自己的江左,另一邊是滅了江氏才能複興家族的陳章,這利益的衝突糾結,就像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一樣。


    兩人僵持不下,沈恪不得不拿出那份密詔:


    “屠城!旨到即行!”


    沈恪沒有半點猶豫,嘴唇並吐出了全部內容。


    短短的六個字,讓江左汗毛直豎,這簡直就是將他往火坑裏麵推,一邊要自己做統領向外征伐,一邊又要將屠刀揮向自己的血脈,這是人幹的事嗎?


    陳章卻是滿臉的興奮,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這下好了,那城一破陳氏複興就在眼前。


    “沈大人,大王這是什麽意思?既然有這樣的密詔,為什麽還要讓我前來,讓我們骨肉相殘這是什麽王道?”


    他害怕了,害怕這些他要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人,就這樣消失了,他們一旦消失,自己大概也沒有獨活的可能了。


    “江統領,如果您覺得自己下不去手,這惡人就由我來當吧!您放心首功一定算在您的頭上。”


    那話語之間,又是得意又是嘲諷。


    “他們哪一個不是王朝的遺民,哪一個的祖上沒有為國拚殺過啊?現在居然要屠城,你們也下得去手?真想看看哪個人的心,究竟是血肉做的還是一灘爛泥?”


    江左咆哮著,哭泣著,他現在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為自己錯誤買單的時候到了。


    “江統領,王命難為,我勸您能以王命為重的好……”


    “哈哈,好一個王命難為,我看就是你一天叫囂得最狠,我江氏什麽地方得罪了你,你非要做這種絕子絕孫的惡事?”


    “江左!我敬重王命上你是我的統領,可千萬別以為我怕了你。”


    “來呀,咱們擺好陣勢大戰一場!”


    “二位,二位怎麽可以說出這種不利於和諧的話?同在大王手下效力,和睦才是第一要事。戰端未開,將領就先傷了和氣,這可是大忌。”


    沈恪趕緊圓場,誰能想到這地方,這些人之間的利益會衝突地這麽厲害?這個該死的王召也是,它不但沒有錦上添花,反而來了個火上澆油。


    “沈大人,他要滅了我的族人?您說我該怎麽辦?”


    “沈大人,大王的密詔就在您的手裏,是我非要為難於他嗎?這是王命,君要臣死,臣不死即為不忠,江左你可是要做那不忠之臣?”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火還沒有燒到你的屁股下麵,所以你覺得世界很美好對不對?你這個卑鄙小人!”


    火藥的味道越來越濃了,再不阻止,先不用軍隊廝殺,自己這邊的兩位統領都要打起來了。


    “哎呀,朝廷的做法確實欠缺考慮,這樣吧我們選擇一個折中的辦法。江統領,你這就進城去,勸說你的族人毀掉城池,向南遷移。這樣我們就不用攻城了,也不用屠城了,都是自己人還打什麽打?”


    沈恪看似在和稀泥,但這卻是一個陰狠毒辣的計策,讓江氏束手就擒怎麽可能?江左一但進城,攻守大戰一觸即發。


    “沈大人,您請收回成命。要是將這個家夥放進城去,他還不立刻召集軍隊與你我刀兵相向嗎?”


    “好一個陳章小人,非要置我於死地,你才罷休嗎?我進城去,自然有進城的辦法。”


    “哼,你不必著急辯解,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同樣的事!”


    “哈哈,沒看出來,這時候你還光明磊落起來!我也絕不是什麽苟且偷生之輩。”


    沈恪很滿意,隻要是談不是吵,這事情就還有轉機。


    “那就這麽定了,江統領你去吧,不過你隻有這一夜的時間。明天正午,或者兩軍廝殺,或者毀掉城牆向南遷移!”


    “沈大人,您是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嗎?他……”


    “你住嘴,我自有安排,江統領你且放心地去,但是你的妻子就要留在大帳之中。”


    沈恪的眼裏泛起了一絲不懷好意的微光。


    “沈大人,您可要三思啊”


    陳章還要做最後一次努力,他相信江左一定會背叛王朝,王城戍衛軍最後的血脈和鎮北軍最後的血脈就要兵戎相見了。


    且不說戰局會怎麽樣,這都是王朝最大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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