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水的故鄉,同時也是一片多山的地帶,農民會在溪水邊,丘陵邊緣,平整出一小塊一小塊的土地,播種下種子。世間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投機取巧,都可以不誠實,但是農民不行。春天要將種子種在土地中,夏天要產出雜草,秋天要及時的將糧食收回來,冬天要平整土地,為明年做準備。


    整個過程的所有環節都不能省略,更加不能跳過,一旦有偷懶的心思,土地中的糧食真得會減產,甚至會絕收。江南的氣候沒有積雪的覆蓋,所以農民也就沒有任何休息的可能,一旦停止了勞作,就意味饑餓和貧困。除了應對隨時會來的天災蟲害,最為致命的是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還有抓壯丁,服勞役。


    為了能夠在亂世中活下來,農民自發的組織成一個個村寨,自發的拿起鋤頭鐮刀為武器,抵山匪亂兵,牛聯村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山村,自從南方的城池陷落後,逃荒的難民和頹敗的士兵開始了禍亂地方百姓,原本的村子已經呆不下去了,村民也就自發的帶著為數不多的家當向著山中逃跑。


    沒有想到亂兵居然一路尾隨著村民跟來,幾個村中膽子大的村壯年擋在前麵喊到:“各位軍爺給條生路吧,我們根本就沒有糧食了,山下是一群拿著刀劍的亂兵,這群亂兵穿著草鞋,身上也隻有前麵一片胸甲,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的防護,頭上一塊灰布裹著頭。


    為首的是一個騎著瘦馬的中年漢子,他知道要是在找不到吃的,自己這個將軍可能就會成為吃的了,這群村民看上去麵色紅潤,尤其喊話的壯年還是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怎麽會沒有糧食。所以他決定這一仗是一定要打的,將手中僅剩下的數十支箭射出後,沒有了反抗的聲音。


    同樣遭受到攻擊的還有零陵郡南方百餘裏的王家烏堡,應對兵荒馬亂是王家的常識了,王家烏堡並不是規模最大的,但確是嶺南儲存糧食和水源最多的烏堡之一,它並不是一個烏堡,而是三個大小烏堡緊密相連組成的烏堡群,烏堡之間還有地下通道相連接,所以是易守難攻,周圍的強盜山匪已經好多年沒有打過王家堡的注意了。


    這次兵亂的事情,王家堡也是早早就已經準備了,首先是將周圍村鎮的自己家族人員集中在烏堡中,烏堡中男女老幼都是烏堡主的部曲,都可以參加守護戰鬥,晝夜輪替守護,無論外麵發生了什麽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兵災過去後,王家堡就能存活下來,說明周邊的人死絕了,還可再手更多的土地。


    烏堡的主人是王家老太爺,現在已經六十五歲了,從縣尉的職位退了下來,身體強健,年前剛剛收了第六房姨太太,十六歲的小丫頭實在是太可憐了,想當年還是和他爺爺一起喝酒逛青樓的知己,轉眼間就家道中落的,實在是不忍心故人之後受到苦難,我不幫助中苦命的女孩子,誰能來幫她。所以勉為其難的收了這小姑娘,做了自己的姨太太。


    要不是昨天隔壁葛家堡傳來的慘叫聲太過瘮人,火光衝天讓距離二十多裏地的王家堡看的一清二楚,六十五歲的王家老太爺才不會從六姨太的床上爬起來。一想到六姨太,王老太爺就像是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頓時覺得全身都再一次充滿了力量,恨不得馬上在和六姨太再戰上三個回合。


    想到這裏王老太爺加快了巡查的腳步,處嚴肅的理了兩波喝酒賭博的,罰他們一天不能吃飯,都什麽時候了,生死攸關的緊要時刻,還不打起精神來嘛,看不到葛家堡的悲慘境地嗎?你們這群不長眼的東西,怪不得娶不上媳婦,怪不得手窮一輩子。在不長眼好好當差,就將你們趕出去,餓死在外麵。


    部曲全部都低頭,他們不敢言語,不敢反抗,現在要是被趕出去,確實會被餓死在外麵。就在王老太爺還要再罵上一頓這群不長眼的兔崽子們時,高樓上的警戒聲音響起,隨後另外兩個烏堡的警戒聲音也都傳了出來,王老太爺跑到最近的觀察窗向外看去,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一群衣衫襤祿的難民跑到了烏堡的護城河邊緣,哭聲震天的喊著救救他們。


    跪在最前頭的那是葛家堡的二公子一身短打扮,前胸處還綁著皮甲,手中還拎著短刀。同樣大聲嚎叫著,希望王家堡的吊銷能夠放下來,自己帶人進去,共同守城,同時願意付錢,葛家堡有很多錢。但是王家堡沒有人回應,這種詐降的手段,王家堡也用過,還不止一次。


    這時葛家堡的人已經等不及了,他們將兵刃咬在口中,跳下護城河向著烏堡邊緣遊了過來,要是放在平時,這位二公子也是王家堡的座上賓,兩個烏堡之間還是有不少的貿易往來的。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比自己家族命運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一聲聲羽箭射出,護城河中的人沒有噗通了幾下後也就沒有了動靜,隨後外麵也就沒有了聲音,原本夜裏會有從不停歇的呱呱蛙鳴聲也都停止了。王老太爺感覺一種寒冷從腳底板傳來上來,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沒有來由的感覺要有大事情發生。


    他在一次將眼睛睜開些,希望能將外麵的事物在看的真切一下,但外麵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隻有葛家堡跑的那幾個人死在護城河中的死屍一上一下的浮動著。這時觀察樓上的警報聲再一次響起,這次聲音更加的急促,一下接著一下,這警報聲讓王老太爺心煩意亂,因為他還是沒有看到任何敵人的影子。


    直到半刻鍾後,王老太爺才看清楚敵人,那是穿著全身甲胄的士兵,剛開始的時候能看到有數百人之多。王老太爺也身上冒出了冷汗,看來今天有一場惡戰要打了,沒有等到王老太爺鬆口氣的時候。全身甲胄的士兵好像可以複製一般,又出現了幾百人,幾千人,最後王老太爺已經無法估量周圍到底圍了多少全身甲胄的士兵。


    王老太爺在烏堡中快速的跑動著,向著外麵看去,都是敵人,都是敵人,王家堡自從建成以來非常的自信,州府的軍隊都不一定攻破這裏,可是今天王老太爺一點反抗的信心都沒有。不行我要逃出去,我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我是六兒的依靠,我的六兒不能死在這裏,她才十六歲啊,他跟著我才享受了幾天的好日子。


    王來太爺想到這裏,馬上拔出了自己的寶劍,喊到:”王家的兒郎們,生死決於今夜,此難過後,人人有賞,所有佃租,五年免征,死戰到底,死守烏堡!“人群中恐懼的氣氛頓時散去了不少,所有人開始熱血沸騰,警報的聲音一直敲著不停,一捆捆的羽箭搬上了城樓和剁口,所有的人都拿起了武器,站在了城樓上,準備迎接衝擊。


    王來太爺對著自己的大兒子喊到,你去主樓指揮,記住一定要守住浮橋,他們要是過河就放火燒,先點燃外麵的火油,這個已經四十多歲的漢子轉頭離去了。王老太爺看看了兒子的背影,然後帶著自己的小兒子向著自己的府邸跑去。


    回到府邸時,可以聽到傳來撕心裂肺的喊殺聲,火焰燃燒產生的爆炸聲,最後死亡時發出的嚎叫聲,整個烏堡好像都在顫抖著。回到烏堡後,王老太爺馬上讓小兒子去查看地道情況,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走過地道了,南方天氣濕熱多雨,地道裏麵終年有一種惡心的黴味,王老太爺十分的不喜歡。


    回到府上,馬上開始收拾金銀細軟,同時帶著府宅地契,這些都是東山再起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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