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封陽才好了許多。


    也退燒了,不過人還是懨懨的,沒什麽精神。


    陳斯酌伺候了他一天,又是喝水,又是上廁所,又是吃飯,等他輸完液後又給他拔掉。


    完全沒了剛見麵時的氣焰。


    照顧完人之後,更生氣了,鬼斧神工的麵龐盡是冷意。


    “沒死就走,你想在這睡一輩子?”語氣不好。


    李封陽有些為難,千算萬算沒算到會在酒吧見麵。


    一言不合就被撅了。


    撅了就算了,好死不死的生病,讓人照顧自己一天。


    他都怕陳斯酌耐心耗盡直接讓他滾。


    窸窸窣窣的從床上起來,“陳斯酌,我沒有衣服……”


    陳斯酌從外邊提來一袋衣服,扔在他身上。


    換好衣服,他問道:“我們去哪兒?”


    “情人就要有情人的覺悟,從今天起,搬過來跟我住。”陳斯酌一臉冷桀,語氣間皆是嘲諷。


    李封陽“哦”了一聲。


    難過,更多的是開心。


    在屋內找了半天手機,最後在一個角落找到,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陳斯酌大步走在前麵,李封陽乖乖跟在後邊,亦步亦趨。


    走路像隻鴨子,一顛一顛的,痛得冷汗連連。


    走到大廳,側邊喝咖啡的歐陽陌看到出來的李封陽,喊了一聲,“兜兜。”


    隨後跑了過來。


    語氣焦急,“你沒事吧?”


    觸目驚心的青紫落在歐陽陌的眼裏,心頭刺痛。


    李封陽是他的好友,勝似家人,看著人被這樣欺負,怒火中燒。


    驀地轉頭對準陳斯酌。


    上前捏著他的領口,“瑪德,你踏馬的混蛋,老子弄死你。”


    拳頭還未落到臉上,被李封陽眼疾手快的捏住,“別衝動,我沒事。”


    他安撫道。


    一個 大動作,又扯得身上四分五裂的痛。


    “你還護著他?這叫沒事?”


    陳斯酌眼裏流出冷意,看著兩人捏在一起的手,恨意又升起幾分。


    “李封陽,我說了,和該斷的人斷幹淨。”


    李封陽才明白,原來早上他口中的人是歐陽陌。


    眉宇間略顯疲憊,對著歐陽陌搖搖頭。


    “你回去吧,我和陳斯酌還有事。”


    聽著陳斯酌的話,歐陽陌怒氣更盛。


    什麽叫斷幹淨。


    老子和李封陽是認識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那個犄角旮旯。


    你說斷幹淨就斷幹淨。


    轉頭又對上李封陽,一副他是負心漢的表情,“兜兜,你說什麽?你讓我走?”


    李封陽一個頭兩個大。


    兩人的關係純潔得不能再純潔了。


    歐陽陌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兼合作夥伴,l.z也算是兩人共同創辦起來,他來這兒,估計也隻是關心他。


    這會兒搞得像捉奸似的,一個頭兩個大。


    陳斯酌似乎也把歐陽陌當成他的金主。


    “是,你先走吧,我還有事。”無奈道。


    歐陽陌從昨晚打電話是陳斯酌接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些擔心。


    但是又怕打擾他,雖然立刻找了過來,但沒有直接去敲兩人的房門。


    從早上一直在這裏等到下午,來了就讓他滾。


    真是給他氣得不輕。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甩手就走了。


    看著離去的人,陳斯酌冷峻的麵容更顯陰鷙,薄唇緊抿,渾身散發著低氣壓。


    陳斯酌將車鑰匙甩給李封陽,讓他開車。


    兩人在車上,空氣冷凝,氣氛壓抑。


    李封陽駛著車,沒什麽表情的看著前方的車流,心裏堵得難受。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什麽人能傷到他,莫過於陳斯酌了。


    他的不屑,他的侮辱,他默認自己的同伴對自己極盡羞辱,給自己難堪。


    他恨透了自己。


    幾年過去,京市變化很大,早已物是人非。


    眼前人也不是當初那個少年。


    李封陽有些恍惚,那段短暫又美好的時光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


    可能這輩子都再也體會不到了。


    陳斯酌黑眸湧動著,掙紮許久,語氣不帶絲毫溫度,“以後,我不允許任何男人叫你兜兜。”


    想起以前,情到深處李封陽會讓陳斯酌曖昧繾綣的叫他兜兜。


    一想到這些年,李封陽也會讓別人這麽叫他,陳斯酌如何也按耐不住內心的火。


    兜兜,是李封陽的小名。


    確實沒有人會這麽叫,外公外婆過世之後,隻有李封月會這麽叫。


    李封月是她雙胞胎妹妹。


    至於歐陽陌為什麽會知道,也是因為每次去看李封月,讓他聽去了。


    他就跟著叫,李封陽不止一次跟他說過,讓他叫自己大名。


    那小子油鹽不進,就叫他小名。


    之前兩人談戀愛時,李封陽讓他至少當著陳斯酌的麵不要這麽叫。


    時過境遷,沒想到又提起了這茬。


    “好。”李封陽應了一句。


    若是以前,他肯定都高興死了,起碼又要黏糊糊的黏著陳斯酌一整天。


    但是現在,兩人之間除了恨意,愧疚,就是無言。


    驅車駛入了李封陽住的小區,離京市最大的人民醫院兩三公裏,他一個人住,六七十平的單身公寓。


    門鎖是密碼鎖。


    進門的時候有些別扭,特意側了側身,藏了藏,才輸的密碼。


    密碼是陳斯酌的生日。


    他不想讓他看見。


    一進門,他整個人就更顯局促和尷尬。


    耳根子微微泛紅,用腳踢了踢入門擋道的鞋。


    屋內襪子、衣服、褲子到處亂飛。


    甚至有些煙霧繚繞,陳斯酌甚至能聞到積在屋內的煙臭味。


    桌上的外賣盒、泡麵盒可能都發臭了。


    李封陽尷尬的去抱沙發上的衣物,試圖找出一處幹淨的地讓陳斯酌坐。


    又手忙腳亂的從冰箱裏麵去找水,發現冰箱也空空如也。


    幹巴巴的解釋道,“不好意思……阿姨一個周來打掃一次,所以有點亂。”


    濃密卷翹的睫羽輕顫著,耳根粉透,窘迫極了。


    陳斯酌微眯著眸子,屋內的氣味不太好聞,況且他還有輕微的潔癖,更是煎熬。


    幽冷的嗓音讓李封陽頭皮發麻,“這就是你離開我之後過的生活嗎?”


    “快點收拾好,我在樓下等你。”


    陳斯酌快步向外走去,煩躁的扯了扯領帶,有些隱藏的情緒,在重逢後一發不可收拾。


    他曾無數次的想過,在京市的街頭,能碰上他一麵。


    隻要他能回來,他就原諒他曾經所有的一切。


    隻要他說他願意回來,他可以幫他做所有的一切。


    初次見麵,酒吧打工,被人羞辱,嚴重的胃病,額頭一角有傷,生活一團糟。


    所以他生氣,他侮辱他,說難聽的話。


    李封陽過得不好,他又何嚐不煎熬。


    這些年,他不知道誰比誰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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