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顏深深地埋下頭,想要將自己整個兒藏進厚厚的積雪之中,以逃避眼前這令人心碎的現實。


    一旁的靈芝見狀,心疼不已,連忙伸出雙手輕輕地拍打起他的後背,試圖幫他緩解痛苦。


    周卿顏強忍著咳嗽帶來的不適,用極其虛弱的聲音緩緩說道:“你不該來的……我真的不值得你如此。你這麽好的姑娘,原本完全可以過上平靜安穩的生活……何必為了我這樣一個朝不保夕的人……”


    靈芝撐著傘的手指,凍得麻木,她的身子也被寒風吹得顫顫巍巍。


    手一抖,油紙傘從她指間掉下去,被風吹得翻轉幾下,落到台階之下。謝危當真是頭皮都炸了一下,豁然回首看去。。


    忍了忍,靈芝終於忍不住,從周卿顏的身後猛地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亂,仿佛下一刻就會窒息過去。


    “你值得,你值得,周公子!”靈芝聲嘶力竭地喊道,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出,“我不要什麽安穩的人生,榮華富貴對我來說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我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隻有一天、一個時辰,甚至是一瞬間,我也心甘情願!” 周卿顏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他驟然轉過頭來,當看清來人是靈芝時,心中不由得一震。


    剛要開口解釋些什麽,卻被靈芝硬生生地打斷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以為是雲姑娘來了對不對?”靈芝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哀傷,“別再自欺欺人了,周公子,她不會來的。此時此刻,她正躺在太子寢殿的床榻上,身旁燃著溫暖的炭火,身上裹著厚厚的錦緞被褥。你又何必惦念她呢?” 周卿顏聽著靈芝的這番話,隻覺得心如刀絞。


    他那原本就冰涼無比的雙手,此刻更是顫抖得厲害,想要用力將靈芝推開。


    然而,靈芝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反而抱得更緊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周卿顏無意間越過靈芝的肩頭,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隻見雲攸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的廊柱之後,她那身清冷的白色長袍在漫天飛雪之中若隱若現,宛如一朵盛開在冰天雪地中的雪蓮。


    周卿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靈芝的懷抱,紅腫的雙手握成拳抵在靈芝腰間,用盡全力隔開兩人的距離。


    “你既然已經打算推開雲姑娘,就絕了她的念想。”靈芝在周卿顏耳邊低語。


    周卿顏那顆破碎的心,頓時埋進了雪裏,沒有一絲生的欲念。


    他握緊的拳緩緩鬆開,雙臂緊緊環住靈芝,緊緊閉上了雙眼,假裝沒有看見雲攸的存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周卿顏就這樣默默地擁著靈芝。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茫茫雪幕之中,周卿顏才緩緩鬆開了抱著靈芝的雙手。


    太子寢殿之外,安爍輕輕踮起腳尖,不住地張望著。待看到神情有些心神不寧的雲攸緩緩走來時,他趕忙迎了上去。


    雲攸本在寢殿裏舒舒服服地躺著,可心裏卻始終牽掛著周卿顏,於是便找了個“玉佩弄丟了,出去找找”的借口,攔住安爍後獨自出去了。


    未曾想到,竟看到了周卿顏與靈芝深情相擁的場景。


    她隻覺有銳利的刀刃徑直刺入心房,生生剜走了血肉,徒留下空落落的一副皮囊。


    安爍輕輕拉了拉雲攸的衣袖,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說道:“外麵風大,咱們回去吧。”


    雲攸愣愣地坐在桌案前,過了許久,才慢慢回過神來。


    她轉過頭看向安爍,眼中噙著淚花,說道:“怎麽突然就丟了呢,丟了我就不想要了。”安爍有些擔憂地看著她,隻見她走到屏風後的角落,靠著牆壁緩緩蹲下身子,雙手抱膝,把頭埋進臂彎裏,無聲地抽泣著。


    安爍走上前去,在她身前蹲下,雙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那玉佩可是我的,你得賠……”


    雲攸眼角的淚花瞬間倒流了回去。


    “我……怎麽賠?”雲攸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愧疚。


    安爍看著她認真的模樣,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嚴肅地說道:“將你自己賠給我!”


    殿內瞬間一片死寂。


    雲攸那毫無表情的臉孔倒映在他的眸底,刹那間破碎成晦暗的風雲,在一片洶湧的浪潮中起伏,湧起一片山雨欲來般的驚恐。


    就在此時,寢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個小太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殿下,太皇太後請雲侍衛即刻前往永和宮。”


    雲攸那原本挺直的身子猛地微微一顫,仿佛一道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而坐在一旁的安爍則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來,伸出一隻手輕柔地將雲攸從地上拉了起來。


    “快去吧!太皇太後連我都不見,卻單單傳召了你,想必肯定是天大的好事,你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


    安爍一邊說著,一邊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雲攸,話語之中似乎隱藏著一些深意。 要知道,如今將軍府正處於被重重圍困的艱難境地,周家眾人更是被嚴厲禁足,不得踏出府邸半步。


    為此,雲攸本想著勸說安爍一同前往太皇太後處,替周卿玉求情。


    然而,令人無奈的是,太皇太後這幾日誰都一概不見,就連安爍也吃了個閉門羹。所以,安爍才會絞盡腦汁想出一個冒險的招數,讓鄭商民故意挑釁雲攸,進而將雙方之間的矛盾激化,最終鬧到太皇太後跟前。


    不得不說,這陰招確實夠損的。


    至於他為何如此堅信雲攸能夠成功說服太皇太後,也許是因為他曾多次見識過雲攸那過人的才智和非凡的口才;又或者是他心底深處一直認為雲攸與太皇太後之間存在著某種特殊的關係……


    總之,安爍心中的這份篤定,旁人實在難以捉摸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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