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傾城色, 怕是誰也比不過江城蘇家的嫡小姐蘇卿然。


    有浪人曾說過,若能夠得那蘇小姐回眸一笑, 縱使三生也無憾。


    然而這蘇小姐卻有自己的煩惱。


    她到了嫁人的年紀了,卻沒人來提親。也不是說沒人, 但來的都是些破落戶的人家,拎著點上不得台麵的禮品,請了個妖裏妖氣的媒婆,上門就誇自己的公子有多麽的俊美多麽的優秀,和蘇小姐是天作之合,但一看打扮和氣質就知道,不是暴發戶就是什麽家裏一堆齷蹉事的家庭, 氣的蘇母差點沒放下大家閨秀的身段抄起掃把把人打出去。


    終究還是忍了。


    每次來人的時候, 檔次不夠高的,就讓管家直接攔在門外,說主人家不在,稍微有點交情的, 就說兩個兒女八字不合, 卿然還小,他們夫妻倆膝下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想要在身邊多留幾年,識趣的也就知道退卻了,本來蘇卿然生的這容貌,也不是他們小門小戶守得住的,若是萬一日後惹上了禍事, 那可是不得了,而不識趣的,蘇父蘇母也不介意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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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看看你們是個什麽樣子,還敢登我蘇家的門,我蘇家沒落是沒落了,但好歹祖上是出過宰相的家族,拿著點臭錢就想娶我的女兒,沒門兒!滾!


    其實蘇父蘇母也不是不知道為何自家女兒生的如此顏色,卻沒有門當戶對的人家上門提親,蘇家雖然沒落了,但好歹是一個傳承多年的蘇香門第,可以說蘇家的女兒去哪家做主母都當得起局麵,若是放在平時,定然是提親的人要把蘇家的門檻都踩塌一截,但偏偏,到了新皇選妃的時候。


    蘇卿然是江城第一美人的消息早就傳了出去,甚至在腳商的口裏,早被從江城第一傳成了天下第一,若說是江城第一的美人,那大戶人家娶得起,也受得起,可若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這天下都是皇上的,這天下第一的美人,大家也都默認為是皇上的了。


    可是蘇家父母卻不願意自家的女兒嫁入深宮之中。


    這俗話說得好,一入侯門深似海,在外人看來,興許那皇宮是榮華富貴之地,可是他們這樣從官場上退下來的家族心裏卻都門清,那皇宮看起來好是好,卻是一個金雕玉琢的大牢籠,不管是那高高在上的妃子娘娘,還是最底層的太監宮女,其實都是牢籠裏的鳥,生死都掌控在皇帝一個人的手裏,所謂的權利啊富貴啊榮寵啊,都是皇帝給你,你才有,絕對不能夠自己伸手去拿,被發現了要被砍手的,而沒有這些東西,在後宮裏,又很難活下去。


    而且蘇父蘇母本就是青梅竹馬,兩人成婚後自是鶼鰈情深,十分恩愛,羨煞旁人,他們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找到一個能夠許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良人,而皇帝,肯定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綰綰,我自是很希望你家女兒做我的兒媳婦,”知府家的夫人拉著蘇母的手說道,麵色有些憂愁,“你家然然我自幼便認識,你也知道我家銘兒的性子如何,若是二人成婚,我定然會將然然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對待,而銘兒自幼也是將然然當做妹妹般疼愛,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而我家也有男子四十歲之後若無後才可納妾的規矩,若是你家然然能夠嫁進來,想必你我兩家定然能夠親上加親……可是……”


    她歎了一口氣,蘇母也垂下了眸子,用手帕按了按眼角的淚。


    “你說我家然然命怎麽那麽不好呢?”她說道,隨即惡狠狠的咬牙,“真想撕爛那些亂說胡話的人的嘴巴!”


    “綰綰,我知道你心中氣憤難安,”知府夫人溫柔的安慰道,“可是誰叫你將然然生的如此絕色,莫說是江城第一美人,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她也擔得起……”


    “如今聖上大選在即,你看能不能使些手段,讓然然在初選的時候落選,我也叫我家相公幫幫忙,等落選的牌子一送下來,我就立馬帶著媒人上門提親,然後盡快找個黃道吉日成婚,這樣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聖上就是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而且也不是你不把女兒送上去,是派出的官員眼睛有問題,到時候責怪也落不到咱們身上……”


    聽到知府夫人如此勸慰,蘇母的心總算是寬了一點,不過還是隱隱覺得很是不安,她覺得事情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娘,你去銘兒哥哥家了啊?”蘇母回到家,就見蘇卿然迎了上來。


    “嗯。”她蹙著眉,有些心神不寧的點了點頭。


    “娘,您就別擔心了。”蘇卿然搖著她的手臂說道,“我已經想好了辦法了。”


    “你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麽辦法?”蘇母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頭,問道。


    “到時候,我就假裝自己出了天花或者是麻疹,嚇他們一跳,看他們還敢不敢選我。”


    “你個死丫頭可別亂來,”蘇母一聽臉色就變了,“麻疹和天花都是要死人的,到時候小心秀女沒選上,倒被抓到牢裏關了起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蘇卿然不在意的說道,“大不了到時候我將自己的臉劃花總行了吧,他們總不會要一個臉上有傷的人吧。”


    “盡想一些餿主意。”蘇母罵道,“行了行了,我和你爹會想辦法的,快回房去,若是你當真被選上了秀女,入了宮,我和你爹這麽多年好歹有些人脈,至少不致於讓你在宮裏活不下去。”


    “想那麽多幹嘛,”卿然說道,“世界上比我漂亮的人多了去了,皇帝不一定會選我的啦。”


    蘇母在心底歎息了一聲,她看向蘇卿然的臉龐,事實上,她並不承認蘇卿然剛剛說的那句話。


    說句實在的,不是她自誇,而是身為一個女子,她的的確確的知道,蘇卿然這般容貌,到底有多麽的出色,事實上很多時候蘇母也會覺得困惑,她和蘇父的容貌雖然也稱得上不錯,年輕的時候也是追求者甚眾,但不論是蘇父還是自己,論起容貌,都遠遠不及蘇卿然。


    蘇卿然的眉眼間能夠明顯看出蘇父和蘇母的影子,但仔細一看,卻又和兩人有著很明顯的差別,兩人的優點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被無限製的放大,再放大,每一個細節都更加完美的雕琢到位。


    這世界上若要找出比蘇卿然更漂亮的人,不是沒有,隻是定然不會很多,而蘇卿然身為這幅絕色容貌的主人,顯然並不能夠正確認識到自己的容貌。


    “這日頭大了起來,行了,快回房去,莫要曬著了。”蘇母說道,雖然蘇卿然這身子奇怪的很,看起來膚白體弱,但卻經的曬得很,而且蘇卿然最愛翻牆上瓦,爬樹掏鳥,身體好得不得了,不過身為母親哪有不心疼自家女兒的,“回去睡個午覺,然後看看書,莫要太久了。”


    “知道了知道了娘,您比爹的話還多呢。”


    “翅膀硬了,還不快去。”


    “是,”蘇卿然應道,裝模作樣的行了一個禮,“女兒告退。”


    蘇母在她身後的一聲歎息,讓蘇卿然也皺了皺眉頭,不過隨即她的臉上又舒展開來。


    “咦,人呢?”她推開門,卻見床上的被子淩亂的翻著,上麵大塊大塊淌著血跡,卻不見先前躺在這裏的人的蹤影。


    “嘶……”一個人突然從蘇卿然背後跳了下來,她隻覺得脖子上突然多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那人有力的手勒的她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


    “你是誰?”一個有磁性的男聲響起。


    “你這人好生奇怪,”卿然反問道,“明明是你先出現在我的房間裏,不報上名來反而問我是誰?”


    身後那人沒有說話,隻是勒著她的手鬆了鬆。


    “你叫什麽名字,家裏有些什麽人,是何身份,什麽地位?”


    蘇卿然翻了一個白眼,然後低頭斜著眼看清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並不是劍,而是一把劍鞘,膽子就突然變大了起來,她用手戳了戳脖子上硬邦邦的手臂,說道:“喂,當你奄奄一息倒進我的房間的時候,可是我給你處理的傷口,有你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不好意思。”那人鬆開了她,轉身就要往窗外跳去。


    “喂——”蘇卿然喊住了他,“難道你不應該留下自己的名字嗎?”


    “獨孤謹。”他猶豫了一下,說道。


    “獨孤啊……”蘇卿然在口裏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突然反應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猛地轉頭問道,“你騙誰呢,獨孤不是皇姓嗎?”


    身後卻空空如也,那人不知道去了哪裏。


    “哼,真是討厭,”蘇卿然說道,“把我的床弄髒了,這下要怎麽辦?”


    “對了,就跟娘說我來月信了。”


    “臭男人,混蛋,哼,還是銘兒哥哥最好了……”


    不過她的腦海裏,卻忍不住浮現,昨晚那人從窗外一躍而入時,抬頭看她的那一眼。


    她隻覺得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道光,穿破了她身邊的重重黑暗,進入了她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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