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然的左手被喪屍犬咬在嘴裏,渾身灑滿了鮮血,她歪著頭倒在地上,像一個任其撕咬的布娃娃。


    她沒有看到蔣俊宇的到來,蔣俊宇卻看到她兩隻手都被利刃割破了手腕,鮮血流了一地,喪屍犬撕咬的動作很粗魯,它並沒有直接咬破她的動脈,而是一點點的撕扯她的四肢。卿然的表情很平靜,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仰頭看著天花板,好像是在回憶著什麽。


    若是蔣俊宇還不明白卿然是用這種方式救了自己,那他這二十多年就白活了。


    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量,他一拳打在了毫無防備的喪屍犬身上,這一次不同於先前的白做工,直接洞穿了喪屍犬堅硬的頭骨,砸入了裏麵的大腦,他抽出手的時候,緊握著的拳頭上還掛著黃黃白白的腦漿。


    “卿然……”他跪下來,小心翼翼的將她已經變得殘缺的身體抱在懷裏。


    她渾身狼狽,他卻沒有一點嫌棄。


    他身上溫度傳到了卿然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冰涼的皮膚上,卿然眨了眨眼睛,像個木頭人一樣緩緩地轉過頭,眼淚毫無預兆的就落成了兩行。


    “別哭,別哭,我帶你回家。”


    “卿然別怕,俊宇哥很快就帶你去看醫生。”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


    蔣俊宇覺得眼睛酸澀難忍,抱著卿然的手都在顫抖,若是他因為先前的懷疑來遲一步,或許見到的就不是活著的卿然,而是她的殘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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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對不起……俊宇哥不用說對不起。”卿然艱難的說道。


    蔣俊宇見她放在地上的右手抬了抬手指,似乎是想要抬起來,可惜沒有了力氣,被割破的傷口已經凝結了,鮮血幹成一團。他將她的手抬起來,放到自己的臉上,果然見到她微微扯起了嘴角,勉強勾出了一個算是笑容的弧度。


    “是我不好……”


    “你很好。”蔣俊宇搶著說道,“沒有人比你更好。”


    “別說了,我帶你回家。”


    “不……”卿然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俊宇哥,喪屍犬出……出現的時候,是我……故意把你……推出去的,我……我是……故意的。”她刻意強調了故意兩個字。


    “為什麽?”蔣俊宇的眼神有些冷,先前卿然毫不猶豫的將他推出去,他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若不是反應迅速,恐怕他早就交代在了那裏,盡管最後是卿然舍命救了他,但此時卻像是一根刺一樣橫在了他的心底。


    “我也不知道……”卿然老實的說道,隨即臉上出現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或許是……俊宇哥……你把我保護得……太……太好了……”


    “我……我以為,你……你是……無所……無所不能的。”


    “那一瞬間,我腦海裏……想的是,快跑……不能……不能拖累你。”


    因為生活的家庭不同,從小,莫卿然接受的教育便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不管是蔣俊宇還是莫父,都曾經再三的在她麵前交代過,在麵臨絕境的時候,一旦有逃生的機會,絕不能有任何的猶豫。因為莫卿然自身並沒有強大的力量,她若是能夠逃出來,站在她身後的莫家和蔣家才是她最為強大的依仗,他們能夠為她掃平一切的傷害。


    所以電視裏每次放到男女主因為唧唧歪歪難舍難離結果浪費了難得的逃生時間,莫卿然就會覺得很奇怪。她詢問蔣俊宇,而對方隻是揉了揉她的頭,告訴她一旦遇到這種時候,第一件事就是逃跑,因為她是一個拖累的可能性更大於作為一個助力。


    這些思想都是蔣俊宇十年如一日的灌輸到莫卿然的腦子裏的,因為他知道,一旦遇到危險情況,自己一個人應對,往往比拖著一個莫卿然要容易的多。但當這件事情真的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心裏還是有些難受,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你不知道俊宇哥是無所不能的嗎?哪裏需要你來保護我?”


    此時,不管蔣俊宇內心是否無法接受,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心疼的撫摸著卿然手上的傷口。


    傷口的皮肉都外翻著,隱約可以看見雪白的骨頭,由此可見卿然下手之重。


    這是他保護了足足十五年,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讓她磕著碰著的姑娘啊!


    “俊……俊宇哥才不是無所不能的呢。”她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調皮的表情,“你明明……也很……很害怕。”


    “我……我都知道的。”


    “我早就……早就想好了,如果遇到危險,就……就讓你先跑。”


    “傻瓜。”蔣俊宇摟緊了抱著她的手,她露在外麵的肌膚沒有一點點的溫度,甚至在這七月流火的天氣裏,顯得有些冰涼,若不是卿然還在說話,他都要以為自己抱著的是一具屍體。


    “反正……反正我也跑不動了。”她笑道,隨即神情又變得落寞,“我也不……不知道,為……為什麽……”


    “我明明不想的……咳咳……”她痛苦的咳嗽了起來,“可……可是……咳咳……”


    “別說了,”蔣俊宇彎下腰,就想要把她抱起來,“我們回去,等你好了再說。”


    她軟軟垂在一旁的手卻有了力氣,抓住了他的衣襟:“聽我說……”


    “我不聽。”蔣俊宇任性的反駁道,眼淚卻跟著落了下來,“我不聽,你留著力氣,我們一起回家,等你好了,想說什麽我都聽你的。”


    “俊宇哥……當時……”


    “當時……我明明……明明想留下來……”


    “卻好像有……有另一個……另一個人在我腦海裏,說……快、快跑。”


    “你……你要相信……相信我……”


    “我相信你。”蔣俊宇抓住她的手,低下頭,將一個輕輕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麵,“我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麽我都相信。”


    門外傳來了喪屍的嘶吼聲,卿然的臉色驟變:“快……快走。”


    蔣俊宇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果決,毫不猶豫的將卿然甩到了背上,雙手托住她的大腿就往外跑去。


    卿然的一隻手已經被喪屍犬咬來隻有上半截手臂,斷口露出了森森白骨,無力的搭在蔣俊宇的肩膀上麵,而另一隻手則用力的拍打著蔣俊宇的背部。


    “放……放我下來,你……你跑不動的。”


    “我……”


    “我知道你身上還有傷口,我知道背著你會影響我的體力,這些我都知道。”蔣俊宇毫不猶豫的接過她的話頭,“可是我更知道,如果把你留在那裏,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如果你敢跳下去,我就陪你一起死。”


    卿然乖巧的將頭靠在他的頸窩,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幾乎要灼傷了他的肌膚,隻聽見她低低的歎息聲響起:“你又何必……”


    她的身體輕的可怕,不知是不是蔣俊宇的錯覺,覺得背上的人比往日裏要輕了許多,本來他已經做好了體力用盡之後和喪屍同歸於盡的打算,可是此時的卿然趴在他的背上,和一個背包的重量沒差多少,他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的壓力。


    “卿然,你堅持住,很快就要到安全的地方了。”


    卿然沒有回應,蔣俊宇有些心慌,若不是小小的氣流還噴薄在耳邊,她的呼吸微弱到他幾乎感受不到。


    他不敢浪費時間將卿然放下來查看,喪屍正追在兩人的身後,而卿然也需要時間。能早一秒得到救治,卿然活下來的可能性就會更大一分。


    “卿然,等我們到家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今天本來打算和你求婚的,我連戒指都準備好了。”


    “以後我們會有一個小小的家,家裏有你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蔣俊宇對未來的暢想打動了卿然,她發出了一個輕輕的“嗯”聲作為回應。得到鼓勵,蔣俊宇沉下去的心又再度浮了起來:“每年春天,我們帶著孩子們出去踏青,去看花看風景。”


    “每年夏天,我們都去海邊度假,你穿比基尼,讓我吃個夠的飛醋。”


    “每年秋天,我們都去果園或者是鄉村,看豐收的場景。”


    “每年冬天,我們都去泡溫泉,把孩子扔給爸媽,享受我們的二人世界。”


    ……


    換來的是卿然的沉默。


    蔣俊宇想擦一擦臉上的眼淚,卻騰不出手,腳下的步子卻不敢有絲毫的停滯。


    蔣家的倉庫就在前方,已經隱約能夠看到拿槍的執勤人員,他們發現了蔣俊宇,將拉起的電網打開一道門,讓他進去。


    在踏入安全區域的一瞬間,蔣俊宇聽見背後的人,低低的說了一句。


    “俊宇哥……我愛你。”


    便再沒有了聲息。


    “白衣呢?把白衣給我叫出來。”


    白衣是駐紮在這個倉庫附近的醫師,手上的醫術了得,即使是在蔣家,也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我說蔣大少,你腦袋有毛病吧,叫我看一具屍體?”


    “我就是再怎麽妙手回春,也不可能把一具幹屍救回來吧。”


    “你說什麽?”從卿然的臉上移開目光的蔣俊宇聽到他的話,轉過頭,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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