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畫風其實是特別奇妙的,我現在想起來隻覺得太美麗——折騰了很久,天已經變黑了,我也看不清他倆,也失去了準心,揮刀砍人就會出人命,但是格外清晰地感到人家倆個才是一家人,我隻是個外人——嘉佳摟著那個小子給他擦臉上的血,我去拽那小子的手準備剁他一截手指頭,甚至也準備但凡他倆敢說話我就直接砍上去——


    砍掉一個留著一個,還是全砍掉?我當時想,全砍掉吧,因為留下來的那個很快就會找到另外一個這類人的,他(她)到時候又覺得他(她)行了,那我不是白折騰?他媽的,算我倒黴,折在這種地方——


    不過這時候警笛遠遠地響了,跑掉那些人有人報了叔叔,他們已經在過來了——


    "嘉佳,咱倆的帳就算清了,但是,你記著,這小子欠我一截手指,我留個尾巴方便將來報複你們——這次先這樣,告辭了您!"我同事一直就在橋底下停著車等著,我把藏刀插回去就跑,跳上車催他趕快開車——那時候快速路已經通了好幾年了,一直在往南北延伸,所以我們直接上了快速路,跑了一截下去找了個高速口去呂梁做業務去了。


    從現實意義上來說,這件事對我沒什麽影響,那以後我還是繼續做我的業務賣我的酒,而且我告訴你,我賣得不錯,我賣什麽業務都不錯,但是,這件事對我思想和感情上的影響一直延續到今天——在那之前我都是睜開眼睛看世界的,覺得這個世上什麽事都有趣,都新鮮,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活力——那以後我的眼睛閉上了,我不想看這個世上的絕大部分事情,開始選擇性地看世界,我開始覺得,如果膽敢容納太多的人和事湧進我的生活,那我一定會太快就把自己送進監獄——我對監獄沒有偏見,其實反而是,那裏麵都是正派人,你不正派別人會強製讓你正派,所以進去對我來說不一定是壞事,但是我總得為了值當的事情進去不是麽?在我看來,絕大部分事情其實都不值當,包括嘉佳,她也不值當。正確的做法是你壓根不要跟她來往,看都別看掉頭就走,別懷著什麽期待覺得她會改變什麽的,因為她改變的過程會很漫長,會出很多事,這些事會牽連到你把你送進去——因此上,閉上眼睛吧少年,把什麽都看清楚你就離進去不遠了。


    我先來說說這件事的物質後果——就是沒啥後果,我已經跑了,叔叔部門給我打過電話讓我回去處理事情,打了不超過五次——我懷疑我回去的話比我害怕的人多的是,因此上這件事物理層麵上就那樣了,我歡迎別人隨時來報複我折磨我,但是如今過去了十多年都無事發生——嘉佳後麵怎樣我也不太清楚了,因為她把我所有聯係方式都拉黑了,她從我生命裏消失掉了。當然,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從她媽媽那裏入手再去找她,但是不值當,我的眼睛已經閉上了,不會為她那種人睜開,怎麽可能往她身邊湊。至於那小子,我估計活得好好的,挨頓打對他來說完全沒啥影響——如果當初我在臨汾站台挨那個有爹生沒爹養的小子打的時候,他那個瘦馬女朋友過來哄哄我,晚上陪我開心幾下,其實我也可以無所謂——挨打不怕,沒人哄才可怕——打人不怕,打過了沒人懂你為什麽打才可怕。


    所以我還是閉上眼睛吧,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事情我看都不要看了,生不起那個氣。


    注意,我隻是說,思想和感情的眼睛閉上了,我不想動腦子動感情,但是我可以動我的身體,遊戲人間嘛,隻要不那麽認真,其實我比99%的人更適合做一個牲口,我會特別輕易地得到,特別無情地甩開,隻要我能把眼睛閉上,我比這地球上絕大多數人活得更精彩,故事更多——隻要我把眼睛閉上。


    但是做人沒有那麽容易的,我這人天生的就是腦子太快感情太豐富,所以後麵的很多事其實就是我擋都擋不住思想和感情就要睜開眼,我再努力捂住它們都沒用——所以其實現在我已經放棄了,愛咋咋吧,你特娘的願意動什麽就動什麽,為你好去遮擋你算老子輸好吧,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折騰幾年...


    但是注意,從嘉佳以後我的自然狀態就是閉上眼的了,不像以前一樣什麽時候都是睜得大大的就想多看多學多見識,那以後大部分時間都是閉上的,不要看不要學不想見識——其實,從作為一個人類動物的角度上來說,大家都會經曆這個變化的,這玩意沒有什麽好壞,隻有適合不適合你自己,你是願意看到更多還是願意看到更少,這是做人的一種選擇。在嘉佳以前,我願意看到更多,後麵我就什麽都不太想看了。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個感覺,就是,以前我活著是主動地活,嘉佳以後我就喜歡被動多一點了,我從喜歡男上位變成了喜歡女上位,她就把我破壞到這種地步。


    我抱怨命運嗎?並不哎,這算個屁,你自己選擇的道路,你就要承擔這個後果,是你覺得能和她在一起甚至能和她結婚去改造她、經營她的,那麽被別人破壞就不要抱怨——她衝我火藥庫打了一炮,把我這條船炸得七零八碎,但是老子也不能因為這一炮就沉了不是嗎,君子以自強不息,大不了就是擼起袖子加油幹再把我這條破船修補修補,我還要遠航的——可能因為這一炮太過於毒辣改變了我的構造,但是隻要我自強不息我這條破船總是還可以補起來的,隻要駕駛室還是我自己在掌舵,是我自己在把控我的方向就行——我的內核就是我自己,隻要我自己沒死,這條船打得多破我都可以想辦法修補它,繼續在人生的海潮裏顛簸——想讓老子沉船,你嘉佳還不太配。


    "哥...你...你沒事吧?"那時候我那個同事問我。


    "有什麽事?少問多幹活,一切都是建立在勞動上麵,隻要不影響勞動的那都不是什麽大事——做好你的業務,不要替我操心——你是個什麽東西你還替我操心起來了..."


    前麵我沒有說過我是一個馬列主義者,其實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太配,說句實話,我到今天都沒有係統地研究過這倆人的著作,實在懶得——但是我是以他們的觀念為核心運營自己這個人的,在我眼裏也很簡單,首先人人平等,其次勞動光榮,再次保持鬥爭精神,最後要相信人類社會不論怎麽變化最後大家都是要和諧共存的,我所表現出來的弱肉強食隻是這個社會階段、我自己這個思想階段的一種特性、一種特殊表現,將來還會有毛澤東那樣的人扭轉整個人類不論是物質、思想還是感情上的風氣、方向,因此我所在意的、我所實踐的其實隻不過是一場虛影,我的形態隻是不願意做人下人恃強淩弱罷了,根本不必在意——隻要我勞動,隻要我思考,隻要我懷著堅定不移的信念,那我這個人的內核就永遠摧毀不了,其他東西隻不過是一些浮雲——嘉佳什麽的,她可以破壞我的整合度,但是我爬起來修整一下就繼續向前了,問題不大。


    所以我早就說過思想政治課你們要好好學,不然像我這樣被人耍以後你就爬不起來,這是很現實的問題,絕不是你以為的空洞乏力的一些理論,隻要你保持自己的內核完整,生活裏的刀槍劍戟隻會是一些皮外傷,動搖不了你這個人的根本。嚴格來說,經過嘉佳以後我特別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論我高或者低,不論別人怎麽糟蹋我作踐我,我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內核完整,隻要這個不變,我就永遠可以從各種困境裏爬起來。有個成語叫‘龍蛇之變’,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做龍的時候你在天上施雲布雨潤澤蒼生,做蛇的時候你在地上匍匐潦倒苟延性命,真正的君子一定是可以適應這倆種形態變化,在天上的時候不驕傲,在地上的時候不埋怨,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在辛苦裏找到快樂,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做人——


    所以無所謂的,睜開眼閉上眼都是我的選擇,該睜開的時候我也閉上過,該閉上的時候我瞪著別人非看清楚不可,所以就會招來厄運——厄運其實是沒關係的,人生很長,咱也被人愛過,咱也愛過別人,有什麽好抱怨的對吧,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像我一樣見識那麽多的真情實感的呢?絕大部分人不就是天天在一起就愛上了,稍微離開幾天馬上翻臉不認人,三觀相合就愛上了,一旦有變化就殺別人全家,我這起碼是真真切切的愛了,失敗以後也報複了,我有什麽好不痛快的,最多就是,以後做人小心一點罷了,不要搞到這個程度啊大哥,你真愛她,她就真敢糟蹋你...


    半愛不愛的其實最健康,在這個社會,我應該取一個‘薛定諤的愛’,如果我能控製住自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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