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淼摸摸寧檸的頭,確認她沒發燒,才在旁邊的病床坐下。


    她回宿舍,看見寧檸房間沒人,找人問了才知道,進了醫務室,連忙趕過來,聽說又是腸胃炎:


    “在山城吃辣的腸胃炎,吃軍隊大鍋飯也腸胃炎,平時看你不是沒忌口的麽,怎麽了最近,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要不要回去再檢查一下。”


    “我也不知道,山城地震以後,我擔心再吃點什麽腸胃炎複發,醫院沒床位,就沒吃別的,一直喝白粥,喝了半個月。”寧檸直歎氣:“這次本來是等唐震哥帶我吃手把肉、烤全羊呢,這回吃不上了。”


    兩瓶藥正好也輸完了,寧檸跟著曆淼往宿舍走:


    “這次帶你出來,是舒局長的意思。”


    “我以為是唐震哥專門帶我出來玩呢。”


    “巧了,他要是不打報告,我也會跟你說的。”


    “發生什麽事了嗎?”


    “老鳳樓那邊,差不多了,唐乾查到汪家老宅地下保險箱裏,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把唐乾撤回來也是為了保護他。你之前拿過來的那批軍刺,很厲害,能割開保險箱,我們換了批臉生的隊員,這幾天就要動手了。擔心老鳳樓的人狗急跳牆,他們又一直盯著你,舒局長就讓我把你轉移,等我們把事情掃尾了,再回去,想來想去也不知道把你送哪合適,正好唐震打報告,就把你帶上了。對外說你是我老家外甥女,別說漏嘴。”


    “好的,姨姨。”寧檸立刻改口。


    寧檸本以為是單純來度假,沒想到是曆淼帶自己來避難了。


    回了宿舍,寧檸隻覺得胃裏空空太難受了,可又不敢吃,餓著肚子躺在不怎麽軟和的小床上,又想到自己是出來逃難的,更悲催了。


    又餓又累地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清早,被起床號吵醒,聽見外麵呼啦啦地往出跑,列隊喊號子。


    寧檸遵循醫囑,沒起床,蒙頭繼續睡。


    一直睡到午飯,被唐離叫起來:


    “你不會睡了一上午吧,快醒醒,我給你打了粥,你趕緊喝了。”


    唐離又給她剝了顆雞蛋,看她全吃了,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寧檸床都沒下,吃喝完繼續睡,晚飯又是唐離給她帶來的:


    “下午也在睡?你這孩子不是生什麽病了吧,哪有這麽睡的。你快起來,我去打報告,帶你去醫院看看。”


    “沒事,唐離姐,我從小就覺多,你別擔心,你不是還有訓練嗎?快去吧,我吃完去醫務室打針。”


    反複確認她沒問題,唐離才離開。


    寧檸打完針,正好他們結束訓練,跟他們在醫務室門口碰見,收獲了很多慰問,唐良還拿了個獎牌給寧檸看,她看不太懂,隻知道是個關於開車修車的金牌,寧檸給他比了個大拇指:“醫學生修車居然這麽厲害!”


    “這是特種兵的必修項目。”唐乾給她解釋。


    “明天一早,我們要去野外拉練,兩天一夜,後天下午才會回來,你自己在宿舍,不能一直睡,到吃飯的時候一定要起來。食堂那邊我去打過報告了,每餐都給你留了吃的,記得一定要去吃,按時打針。”


    唐離很不放心她,可能是因為她外表太柔弱,又在病裏,太容易引發同情了。


    “保證完成任務!請唐離姐放心,我一定吃好睡好!好好打針,等你回來!”


    唐離被她逗笑,目送著她進宿舍才離開。


    半夜兩點,寧檸被起床號吵醒,她扒著窗戶向下看,下麵停著幾輛車,幾個官兵正站在車旁邊,燈光很亮,她很輕易地就找到站在中間的曆淼。


    走廊傳來腳步聲,沒多久,樓下漸漸站滿了人。


    寧檸意識到這就是傳說中的拉練。


    唐離不是說要早上嗎?居然半夜兩點搞突襲。


    來參加大練兵的都是個人素質過硬的軍人,即便突然,整隊也十分迅速。


    車子啟動,一輛接一輛向大門方向開去,後麵士兵就列隊起跑。


    寧檸在隊伍中段看見了特事局的人。


    等人都走了,寧檸就繼續睡。


    她倒是也聽唐離的勸,定了鬧鍾。


    早上6:30,中午11:50,下午6:20,鬧鍾一響就起來去食堂,吃完了就回宿舍睡覺,除了打針時間,不是吃就是睡。


    一個人太無聊了,不睡覺也沒得幹,主要這邊還屏蔽手機信號,手機也沒什麽可玩的。


    連續睡了兩天,寧檸感覺舒服多了,肚子也不怎麽難受。


    今天他們拉練該回來了,寧檸吃完中午飯睡了個午覺,三點鍾醒來,正是一天裏最熱的時候。


    這邊的氣候跟t市有很大區別。


    t市海拔低,又靠海,熱的時候就是溫度高。


    而這邊,海拔高,紫外線強度大,而且特別幹,寧檸感覺自己的護膚品都鎖不住臉上的水,再加上今天風大,走在外麵她都覺得自己快成了風幹肉了。


    想著等唐離他們回來,看看他們的成績怎麽樣,下午醒來寧檸就沒睡,在宿舍一邊看緩存的小說,一邊隔一會就向外看一次。


    可直到日暮西山,天都逐漸黑下來,也沒見人回來。


    她吃完飯,在打針的時候問了一下軍醫:


    “他們去拉練還沒回來嗎?不是說最遲今天下午就能回來?”


    軍醫今天的動作比前兩天都利落,一邊給她紮針一邊說:


    “草原起了大火,他們就地參與救援。我也剛收到命令,也要過去。”


    “起火?才十月份,怎麽會起火呢?什麽時候起的,火勢大嗎?不是有隨隊醫生嗎?調你過去是因為有人受傷嚴重?”


    “中午,他們回來路上遇見的,應該挺大的,估計是因為有老百姓受傷,隨隊軍醫數量不夠,我們留守的都要過去。”


    寧檸有點急了:


    “你能不能帶我去?”


    “不能,隻調了軍醫和幹糧運送人員,你不是軍隊的人,你就在這好好休息吧,我看曆隊長挺擔心你的,走的時候還讓我好好關注你的狀況。”


    寧檸抿著嘴沒說話。


    她知道這不符合規定,但那邊起火了,她又正好有抵擋高溫的宇宙行走儀器,以她的速度和力氣,肯定能幫上忙。


    而且聽軍醫的意思,那邊情況應該挺嚴重。


    軍醫給她打完針,調完滴速,就急匆匆出門去了。


    寧檸看他走遠,立刻自己拔掉針跳下床,放輕腳步悄悄跟在他身後。


    看他快步進了宿舍,應該是去取東西。


    宿舍前停著輛越野和兩輛貨車,在等他出來。


    看周圍沒人,寧檸立即朝著其中一輛貨車走去,敲了敲車門。


    司機降下車窗:


    “小姑娘,什麽事,我們這要去執行任務的。”


    “我是廖醫生助手,他們車坐不下了,讓我跟你們車走。他回宿舍取東西,一會就出來。”


    司機剛從後視鏡看著她跟著廖醫生從衛生室跑出來,不疑有他,開了門讓寧檸上車。


    寧檸係好安全帶,鬆了一口氣。


    不到一分鍾,廖醫生換下白大褂穿了身作戰服出來了。


    車隊出了營地的門一路向西行駛,開了一個小時,寧檸就見遠處泛著褐紅色的濃煙滾滾而起,可見火勢有多大。


    又開了將近十分鍾,才到達近前。


    寧檸從來沒想象過會有這麽龐大的火勢。


    那是一麵卷著濃煙的近十米高的火牆,向兩邊看去幾乎看不到頭。


    消防車正在噴水,可依舊無法壓製火勢。


    消防員和士兵正在距離火牆兩百米左右的距離挖地,顯然是想人為製造出一條真空帶阻止火勢繼續蔓延。


    隔著很遠的距離,寧檸看見了曆淼,她正在做指揮調度,在她身邊,有好幾個擔架,應該是有人受傷,正在接受救治。


    寧檸跳下車,朝著曆淼跑過去。


    廖醫生正好看見,喊兩聲沒喊住,立刻拉住開車的戰士詢問怎麽回事。


    而寧檸跑得很快,一轉眼就跑到曆淼麵前,倒是給曆淼嚇了一跳:


    “你怎麽來了,這這麽危險,你來幹嘛。”


    她表情和語氣是寧檸沒見過的嚴厲。


    “我力氣大,而且我可以進火場救人,你們都在危險中,我有能力幫忙,不能不來。”


    寧檸說得堅定。


    曆淼知道她主意大,有能力,可人都是血肉之軀,她不能讓寧檸受到一點傷害:


    “唐離已經受了重傷,我不能讓你再冒險,我必須把你安全帶回去。”


    “唐離姐受傷了?在哪?”


    曆淼向幾米外一指,寧檸才注意到躺在擔架上被救治的其中一人正是唐離。


    她趕緊衝到唐離身邊。


    是嚴重的燒傷,身上的作戰服已經跟皮膚粘連在一起,一名軍醫正帶著護士為她清理。唐離還保持著清醒,疼得渾身顫抖,護士每動作一下她都會發出小小的嗚咽聲。


    此刻她看見寧檸過來了,也顧不上疼,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你快回去!這危險。”


    跟皮膚粘連在一起的衣物如果不盡快清除,後續更難處理。離這邊最近的醫院開車也要三個小時,就算回營地也得一個半小時,唐離傷成這樣,來回折騰一趟,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


    寧檸手足無措地蹲在她身邊,想安慰她又怕耽誤醫生的動作。


    她眼睛通紅地盯著醫生動作,頭腦快速轉動。


    突然,她想到什麽,轉過頭小聲問小助理:


    “治療藥品能給她用嗎?”


    “可以,寧檸。”


    聽到小助理肯定的回答,寧檸立刻從係統倉庫取出一支治療藥品攥在手裏,趴下身子附在唐離耳邊,小聲說:


    “唐離姐,我能救你,但你記得,等下不管發生什麽,你要繼續像現在這樣,假裝很疼,明白了嗎?”


    唐離疼得精神有點恍惚,不明白寧檸說的什麽意思,但能聽懂寧檸的指令,於是小聲地“嗯”了一聲。


    寧檸抬起頭對救治她的兩人說:“我是新來的醫師,這裏先交給我處理,你們去那邊幫忙吧。”


    大夫抬起頭,寧檸看他滿臉都是汗水也來不及擦,就聽他說:


    “你自己處理不了。你要是能幫忙,咱們三個一起來。”


    寧檸眼神堅定:“我可以,我之前跟消防隊出任務的,這種情況經常遇到,那邊缺大量人手,你們先去,實在處理不了我再找你們回來幫忙。”


    正巧那邊有人在喊“軍醫!軍醫!這邊暈過去了,需要急救。”


    大夫朝那邊望了一眼:“我帶人先過去做急救,你撐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說完,帶著小護士往那邊跑過去。


    寧檸看見護士因為蹲了太長時間,跑起來還一瘸一拐的。


    等兩人走遠,寧檸立刻打開手掌,拿出攥了半天的治療藥品。


    品藥劑長的像是給小孩子喝的口服液,小小一隻玻璃瓶。


    係統說一般的外傷,一瓶就能瞬間愈合。


    看唐離渾身大概有40%以上的燒傷,不知道一瓶能恢複成什麽樣。


    寧檸擰開瓶蓋,湊到唐離嘴邊:“唐離姐。”


    唐離立刻張開嘴喝了下去。


    不過十秒鍾,她覺得身上本來疼痛難忍的地方漸漸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癢。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依然按照寧檸的話,輕呼“好疼”。


    她看不見自己的狀況,寧檸卻能看見她身上的變化。


    隻見她被燒傷的傷口沿著皮膚邊緣,長出較原來膚色相比更淺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了原來的傷口。皮膚表麵雖然還有血跡,但顯然,傷口沒了。


    寧檸看到這景象,當機立斷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唐離身上,對她說:“等我一下。”轉身向曆淼跑去:


    “曆隊,你的車在哪,我要把唐離姐藏起來。”


    曆淼疑問的目光看過,寧檸補充:


    “我把唐離姐治好了,用我的方法治好了,燒傷都沒了,現在她身上完好無損,我不能讓別人看見。”


    曆淼瞳孔一縮,轉頭唐離方向看過去,又轉過頭朝著寧檸點點頭,朝著遠處一指。


    寧檸立刻跑回去,蹲下身,拽著唐離的胳膊把她背起來,朝著100米外的車跑過去。


    此刻,唐離已經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奇怪的事,她真的一點都不疼了,原來的傷口隻能感覺到癢。


    她知道,這一定是寧檸給自己喝的東西的效果,但她以為是強效麻醉之類的。


    此刻什麽都沒問,就任由寧檸把塞進車後座。


    她拉住寧檸的胳膊:“謝謝你,寧檸。”


    “你在這藏好,一切等結束再說。”


    寧檸說完就朝火場跑過去。


    她低頭檢查身體,驚訝的發現傷口全都愈合了,原來不是麻藥,而是真的不疼了。


    在特事局待了這麽久,她還從沒遇見過這麽奇怪的事。


    怪不得,寧檸要把別人支開,還要把自己藏起來。


    怪不得曆淼把寧檸交給她的時候那麽鄭重。


    寧檸是冒著被所有人發現的風險拿出那瓶藥的吧。


    剛剛躺在地上,聽見軍醫給出“初步判斷40%以上燒傷”的診斷時,她心裏的疼痛幾乎要蓋過傷口的疼痛。


    這個診斷幾乎給她的軍人生涯判了死刑。


    幸好,幸好有寧檸。


    她自認和寧檸隻相處了兩三天,沒有多深的感情,但寧檸如此真誠,為她冒險。


    唐離看著那個奔跑的瘦小背影,心裏淌過一陣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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