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溫柔而淡定的袁喜,反而讓何適無措起來,他寧可她現在沖他喊叫、埋怨他,哪怕像以前那樣狠狠地咬他一口,也好過現在這樣隻靜靜地看著自己。


    何適閉上眼睛,重新把袁喜摟入懷裏,嘆口氣說道:“袁喜,不管你問不問我,我都得把一些事情說清楚,你聽著。”


    袁喜從何適懷裏往外掙,“明天再說吧,大家都累了。”


    “不,別動,聽我說,”何適的手勁很大,把袁喜緊緊地扣在自己懷裏,等到袁喜不掙了,這才接著輕聲說道:“剛出去那陣,我挺怨你的,甚至是恨你。每當我想你的時候,我就勸自己說,男子漢大丈夫,沒有什麽撂不下的,於是我燒毀了我們所有的照片,自動地隔絕了你所有的消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業上,就這樣過了兩年,第三年上,我認識了一個華裔女孩子,和我在一個大學讀書,是個很優秀的人,也是個很大膽的女孩子,她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我的好感。當時我想我得開始一段新的戀愛了,我愛了你兩年,然後用兩年的時間來遺忘你,我想我必須從對你的回憶中走出來了,於是我接受了她的建議,開始嚐試一段新的感情。”


    “那為什麽還要——”


    “先別問,等我說完,”何適阻斷袁喜的話,“我好容易才攢足的勇氣,你讓我一氣說完。在我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可以把你忘記的時候,有一天,我登陸了你們班的校友錄,看到了皮晦貼在上麵的一張照片,照片裏的你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傻乎乎地舉著隻巨大的棉花糖笑著,那笑容,一下子就刺醒了我,我才知道我從來沒有能忘記過你,原來我之所以能接受那女孩子,隻不過是因為能在她臉上看到你的影子,原來是我在一直騙自己,告訴自己能忘了你,卻又去找了一個你的替代品來欺騙我自己……”


    聽著何適略帶嘶啞的聲音,袁喜已經無法說出自己心裏的感受,他說的那張照片她知道,是過年時和步懷宇帶著大哥去樂園玩的時候照的,她和大哥每人舉了隻棉花糖,笑得陽光燦爛。


    何適閉著眼睛,麵上帶著絲痛苦的神色,像是又回憶起看到照片時的激動和絕望,照片裏有那年暑假他偷偷去袁喜家時見到的那個男人,他們兩個笑得是那麽開心,他想他們是幸福的,他應該給他們一個祝福,可是嫉妒的感覺卻讓他體會到了絕望,緊接著,皮晦在照片下的一句玩笑話又把他從地獄裏拉了出來,像是給他的心髒注入了一隻強心劑,讓他的心激烈的跳動起來。


    她說:兄弟們,你們看看,難怪袁喜嫁不出去啊,原來他們家精華全讓她大哥繼承了啊,這像是一個媽生的嘛?同樣的基因,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剎那間,他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男人竟然是袁喜的大哥,雖然袁喜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


    “……你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你的大哥,害我一直以為你是獨生女,所以那次去你家找你,在外麵看到你和他很親密的樣子,我就以為你是因為他才不和我一起出國,所以我就直接扭頭走了。”


    聽完何適的話語,袁喜說不出心裏的感受,她也是初次知道原來何適在出國前曾經到過她的老家找她,隻不過是見到她和大哥在一起誤會了,所以沒有露麵就走了。


    “那個女孩子呢?”袁喜輕聲問。


    何適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袁喜的表情,“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我很抱歉,可是我不能再繼續欺騙自己了,我愛的是你,我想她也不願意去做一個替代品。”


    袁喜又是沉默,好半天才嘆口氣說道:“這樣對她不公平。”


    第 13 章


    何適心跳停了一拍,就這麽沉下去,再慢慢升起來時就帶了莫名的恐慌,如果她還愛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為另外一個女子抱不平?隻是因為她太過於善良了麽?


    “袁喜?”何適遲疑著開口。


    袁喜還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把何適推開,轉身拿了巾被下來放到床上,“早點睡吧,我明天也要上班,有事情以後慢慢說吧,你先不著急走,是不是?”


    何適慌忙點頭,“不走!”


    袁喜沒再多說,白淨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道了聲晚安出去,給何適帶上了門。


    皮晦在隔壁還沒有睡,聽見門響趕緊用被子蒙了頭,做出一副被袁喜吵醒的模樣,含糊不清地嘟囔道:“還知道過來啊?”


    袁喜低低地嗯了一聲,上床熄燈。


    皮晦本以為袁喜會先和她說說關於何適的事情,可等了一會不見袁喜說話,自己也覺得裝睡沒意思,轉過身子來用胳膊碰了碰袁喜,低聲問:“怎麽樣?都說了些什麽?”


    袁喜那邊還是沒有動靜,皮晦不滿地皺眉,“少裝睡,我知道你睡不著。”


    “我心裏很亂。”袁喜輕聲說。


    “嗯,”皮晦這才滿意地點頭,“亂是正常的。”


    “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了。”


    “嗯。”


    “所以現在我要睡覺。”袁喜又說,想咧開嘴笑笑,笑容還沒有在臉上完全綻開便淡了下去,現在才發現竟然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幸好屋裏黑,即便笑不出來,皮晦也看不到。


    皮晦愣了一愣,恨恨地罵了句:“豬!懶得管你!”賭氣地轉過身去,用被子蒙上了頭。


    床頭的時鍾滴滴答答地走著,寂靜裏聽來格外的清晰,身邊的皮晦呼吸平穩而綿長,應該是睡熟了吧,袁喜想,竟然還罵別人是豬,可是她比豬睡的都快,她是什麽?


    原來他們之間不隻相隔了四年的時光,還有著一個被何適稱作很優秀的女孩子,即便是相信那隻是一個她的替代品,袁喜還是感到了心裏隱隱的痛,在重逢給她帶來的狂喜淡下去之後,剩下的是什麽?袁喜不知道。


    愛情,也許可以抗得住時間的沖刷,可是能包容住對方曾經的迷失麽?


    早上起來,袁喜喊了好幾遍,皮晦才迷瞪著眼睛從臥室裏晃悠出來,看到餐桌旁的何適先是愣了愣,低下頭不知嘟囔了句什麽,轉身進了衛生間。


    袁喜無奈地笑,把塗好了果醬的麵包遞給何適,隨意問道:“你有什麽安排麽?我和皮晦得去上班,家裏會沒人。”


    何適接過麵包大大地咬了一口,孩子氣地笑,“沒事,可能會去見見以前的同學。”


    袁喜“噢”了一聲,低下頭吃飯,何適笑嘻嘻地看她,突然說道:“我送你去上班吧,然後再去找同學。”


    袁喜正端著杯子喝牛奶,聽到何適這樣說一驚,口中的牛奶就跑錯了道,一下子嗆的連連咳嗽起來,手忙腳亂地扯過桌上的餐巾紙擦著。何適慌忙繞過桌子來幫她拍背,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用不著這麽激動,嗬嗬,”又問,“你平時怎麽去上班?坐公車還是地鐵?”


    袁喜的目光有些躲閃,低聲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在家休息吧。”


    何適哪裏知道這段時間以來都是步懷宇在搭載著袁喜上班,還以為袁喜是不好意思,笑道:“沒事,在我沒有正式工作之前,我接送你吧,反正我也沒事。”


    正好趕上皮晦洗漱完了從衛生間裏出來,聽到何適說這個,嗤笑了一聲,走到袁喜身邊坐下,斜著眼睛看何適:“拿什麽接送?十一路?”


    何適不理會皮晦話裏的敵意,隻是笑了笑,坐回到座位上接著吃早飯。袁喜瞪了皮晦一眼,示意她別總是針對何適,皮晦沖袁喜呲呲牙,拿起麵包搖頭晃腦地啃著,表情甚是得意。


    三個人正吃著,袁喜的手機響了起來,袁喜像是被突兀的鈴聲嚇了一跳,看著手機一時忘了去接。皮晦臉上的笑意卻更加明顯,不懷好意地瞥了一眼何適,故意喊袁喜:“傻了啊,有什麽好看的啊,準是步懷宇,你別接了,省點電話費,趕緊下去吧,省得讓人家等急了。”轉過頭又笑嘻嘻地和何適商量:“袁喜有人接的,你要是真想做好事,要不送送我?”


    “皮晦!”袁喜有些惱怒地喊。


    何適愣了愣,沉默著看向袁喜,神色有些複雜。


    袁喜有些窘地看向何適,咬了咬嘴唇,低聲解釋道:“一個寫字樓裏的朋友,我有時搭他的車。”


    何適抿著唇,勉強地笑了笑:“那你就早點下去吧,別再讓人家等。”


    袁喜不敢去看何適的眼睛,雖然明知道何適沒有理由責怪自己和步懷宇之間的曖昧,心裏卻仍然虛的很,拎著包慌慌張張地就下了樓。


    樓下,步懷宇黑色車子果然已經等在了那裏。


    步懷宇看袁喜上車的動作有些慌急,還以為是自己晚了點,掃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輕聲問:“怎麽?要趕時間?”


    袁喜還沒有從慌亂的情緒中平靜下來,隻下意識地“嗯?”了一聲,扭頭愣愣地看步懷宇,一臉的茫然。步懷宇忍不住笑了,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單位早上有事情麽?看你今天下樓有些急。”


    袁喜這才覺得自己的耳朵跟大腦總算調到了一個頻率,又被步懷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低下頭避過他的目光,裝作整理皮包的樣子,“沒有,不趕時間,隻是覺得每次都讓你等,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我也是剛到,”步懷宇說著啟動車子,看袁喜還在那裏低著頭翻看著手裏的皮包,忍不住提醒道:“繫上安全帶。”


    袁喜忙又應了一聲扯過安全帶繫上,有些不自然地躲閃著步懷宇的目光,明知道他在看自己,卻還是扭過頭去看車外。


    步懷宇已是看出了袁喜的心不在焉,料想她心裏有事,幾次張嘴想問,可又覺得兩人關係還沒有親密到什麽都可以不介意的地步,也隻得壓住了心頭的疑問,默默地開車。


    一路上,兩人都是少見的沉默,全沒了以前同車時的輕鬆和愜意。


    車子在離公司不遠處停下,步懷宇放袁喜下車,袁喜的一隻腳已經踩到了車外,正想邁出去就聽見步懷宇輕輕喊了一聲“袁喜!”袁喜回頭,正好對上步懷宇若有所思的眼神,隻覺得心裏更虛了些,一時竟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隻怔怔地看著步懷宇,等著他的下文。


    步懷宇到嘴邊的話卻又咽了下去,隻淡淡笑了笑,再張嘴卻是另外的話了:“沒事,我晚上下班可能會晚一些,你——”


    “我自己坐公車回去就好,你不用擔心我。”袁喜急忙說道,又衝著步懷宇不自然地笑笑,轉過身急匆匆地下車,起身的時候卻忘了車門的高度,頭頂“砰”的一聲撞到了車門框上,身體還沒站直就一屁股又坐回了車子裏。聽聲音就知道撞的不輕,連車子都被她頂的往上顫了兩顫,可見她起身的勁道有多麽大。


    “沒事吧?”步懷宇擔心地問,探了身子過來要查看袁喜的頭,袁喜自己捂著頭頂呲牙咧嘴地吸了幾口涼氣,紅著臉回頭看了一眼步懷宇,下意識地躲過他伸過來的手,不好意思抵說道:“沒事,心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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