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口湊近薑楓發青的嘴唇,薑茴緩慢的傾倒。


    昏迷中的薑楓感覺到有溫熱甜美的液體在口中流動,就像是他被初擁後,喝到的第一口血液,甘醇而又美味。他循著本能大口吞咽,血液流經他的食管,到達胃部,然後擴散至四肢百骸,枯竭的力量被它們滋潤,開始緩慢的回覆。


    力量的湧動刺激著他醒來,第一個感覺就是空氣中充滿了甜香的血腥氣息。


    他迷迷糊糊想到,上一次進食還是六十年前,垂垂老矣的婦人懇求著,希望能永遠和他在一起,他滿足了這個願望。


    所以,這是誰的血?!


    他猛地坐起來。


    薑茴的動作不甚熟練,浪費了很多,暗紅液體順著薑楓的唇角下巴流淌,沒入到白色的衣領中。


    一杯餵完,她剛要去拿第二杯,薑楓突然坐起來,跟詐屍一樣,嚇了她一跳。


    “薑楓!你醒了。”她驚喜道。


    “薑茴?”


    ……


    薑茴和薑楓利用地下通道繞開了外邊的封鎖,經過一番波折,終於回到了酒店。


    回到了安全的地方,薑茴一下就撐不住了,畢竟這具身體才隻有七歲,驚嚇著涼加失血,如果不是靠意誌撐著,早就倒在了路途上。


    當天她就發起了高燒,意識昏沉中,她感覺自己被人抱著,換了很多交通工具,就這樣折騰了很久,才終於安穩下來。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高燒昏迷的期間,薑楓抱著她一路躲避追捕,來的時候走了空路,回去的時候卻是走的海路,多花了幾倍的時間才回國。


    她隻是昏沉著,偶爾能感受到外界,但始終無法醒來,她聽到過薑楓跟人接頭時冷漠的聲音,也聽過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響,更聽到過薑楓的自言自語。


    最後讓她醒來的還是係統的機械聲音。


    【支線任務:跟薑楓建立良好的關係,完成。】


    同時,她聽到薑楓在床頭的自言自語,“為什麽要相信我的那句話呢。”


    哪句話?你是吸血鬼那句嗎?


    “我隻能相信……”許久不用的嗓子隻能發出氣音,薑茴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說了什麽,但薑茴知道他能聽見。


    薑楓猛地轉頭,正好看到蒼白瘦弱的人兒對著自己努力露出一個微笑,些許的不安被一掃而空,心裏仿佛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


    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他笑了起來。


    其實他早就意識到薑茴的不同,但從來都不點破,縱容她拉著自己做這做那,感受生命的鮮活,即使超出了自己設定的標準,也沒有去深想其中的原因,但那天流過身體的甜美液體提醒他:自己早已付出了寶貴的認同。


    他不由想到,這種感覺真好啊。


    ☆、怪物


    薑楓的吸血鬼真名為克萊恩·安德森,繼承自一位為家族做出過傑出貢獻的先祖,但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麽叫他。


    從他決定離開家族,定居人類世界,就很少再回到那個陰暗古老的地方。不是因為家族鬥爭,也不是因為嚮往外邊的繁華,隻是理念不和罷了。


    那個人活了千年,思想古板的可怕,他統治的安德森家族也跟他一樣,固步自封,執著於家族榮耀,拒絕被外部世界同化,以致於千年前家族有多榮耀後來就有多麽沒落。


    不能緊隨時代腳步的存在,終究會被歷史無情遺忘,然後在時間中化為塵埃。


    但那個人也是他的父,初擁在他們之間結下最牢不可破的關係,最初的庇護是無法償還的恩情,隻要薑楓活著,就無法、也不能擺脫他的影響。


    何況發生了那件事。


    三百年前,他覺醒血統失敗,倒在黑石搭建的祭壇上,全身的血液仿佛不屬於自己,在血管中奔騰衝撞,濃稠的血水從肌膚中滲出,沒一會他的軀體就幹癟如幹屍,下一刻就要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永恆的沉眠。


    關鍵時刻,是那個人把他不受控製的獠牙摁在自己修長蒼白的脖頸上,供無法控製掠奪欲望的他吸食。


    尖尖的牙刺破肌膚,醇厚而又充滿力量的血液泉湧而出,沒有一滴浪費地進了另一具身體。


    吸血鬼的血液等同於生命,他還記得父的這一句教導,現在他的父又給他上了一節實踐課。


    記憶仿佛摁了快進鍵,後來的的回憶就不大清楚了,總結起來,就是他的父進入沉眠,新的家主上位,他外出定居。


    那之後他就發現自己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可能是因為覺醒失敗亦或者吸食了他的父的血液,他變的極為挑食,大多數人類和同族的血液,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甚至被他厭惡,隻有被他信任或認同的人,或者同族,他們的血液聞起來才是甘甜的、誘人的。


    一開始,他覺得這是個詛咒,一個惡毒的詛咒。


    到後來,他覺得這也沒什麽不好,他喜歡的、認同的所有,最終都會與他融為一體,長長久久地陪伴於左右,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想,大概自己變成一個怪物了吧。


    ……


    “薑楓!薑楓!楓楓?”薑茴晃著他的胳膊,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力。


    薑楓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不由得笑了一下,自己怎麽會想起以前的事情來,果然是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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