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蘇厚禮顧不上吃飯,直接去了一中。


    一中管理嚴格,不讓外人進。


    已經過了飯點,大家都在教室裏上晚自習。


    蘇厚禮使出三寸不爛之舌,遞了兩根煙,才讓門衛去教室裏喊蘇椒椒,蘇椒椒猜到了蘇厚禮的來意,本來不想搭理他的,轉念一想,還是見一見的好。


    她跟陳逸請了假,跟著門衛去了學校門口。


    天已經冷了。


    校門口的路燈昏黃,風吹得綠化帶裏的樹來回搖擺,路上沒有多少行人,寂靜清冷,蘇厚禮在柵欄門外站著,表情陰霾,他見了蘇椒椒,厲聲問道:“蘇椒椒,我讓你上學,是來學知識的,不是讓你嚼舌根的,你跟薛雨欣是怎麽回事?”


    “這話你應該去問薛雨欣,不應該問我。”蘇椒椒就知道高美鳳和薛雨欣肯定會惡人先告狀,冷哼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來的?”


    看來,是她這個當女兒的低估了蘇厚禮跟高美鳳之間的關係。


    都這麽晚了,還過來找她興師問罪。


    “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我都說了我跟薛雨欣她媽媽是同事,你怎麽就是揪著不放,還說那麽難聽的話?”蘇厚禮鐵青著臉,很是後悔讓她上學,“你當著全班人的麵,去跟薛雨欣道歉,隻要她原諒了你,這事就算過去了。”


    “我沒錯,是不可能去道歉的。”蘇椒椒想也不想地拒絕,既然蘇厚禮來都來了,那麽她也得說幾句,不說他幾句都對不起他跑這一趟,“爸爸,你跟高美鳳是不是同事,你自己心裏有數,你身為公司的領導,立身不正,作風有問題,以後肯定會被人詬病,作為女兒,我勸你一句,你有妻有女,就不要去招惹外麵的女人,人隻有活得坦坦蕩蕩,才能走得更遠。”


    “你……我不用你來教訓我!”蘇厚禮惱羞成怒,“你簡直是太放肆,我都說了我跟她是同事,你怎麽還是不相信,我告訴你,你若是不跟薛雨欣道歉,以後你休想從我這裏拿走一分錢!”


    沒有他給的錢,看她拿什麽交學費。


    有本事,陳桂蘭給她錢。


    “爸爸,你三番五次拿學費的事來威脅拿捏我,你覺得是件很光榮的事情嗎?”蘇椒椒上下打量著他,嚴肅臉,一連串地問他,“你口口聲聲說你跟薛雨欣她媽媽是同事,若是普通同事,你會不問青紅皂白過來質問你的親生女兒嗎?你會讓我當著全班人的麵跟薛雨欣道歉?你怎麽不問問她是怎麽說我的?”


    他一顆心都快偏到薛雨欣她姥姥家了。


    還普通同事,嗬嗬!


    蘇厚禮一時語塞。


    他驚訝蘇椒椒情緒如此穩定,像極了他們公司的領導找他談話時的場景,這還是他女兒?


    “我媽不揭穿你,不是因為她沒有察覺,而是在給你機會。”蘇椒椒語氣更加嚴肅,一字一頓道,“若有一天,我們不能再忍,找到你們公司裏,難堪是你和你的那個同事,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蘇椒椒轉身就走。


    蘇厚禮:“……”


    他明明是來找她算賬的。


    怎麽反而被她教訓了一頓……等等,陳桂蘭已經知道他和高美鳳的事了?不會吧?


    待他回過神來,蘇椒椒已經走遠了,他又氣又惱,騎著自行車去了蘇秀梅家。


    蘇秀梅家住的是肉聯廠家屬院,單位集資蓋的房子,是個二樓,六十平米,兩臥一廳一衛,廚房就在北陽台上,是贈送的麵積,因為沒有公攤,屋裏顯得還算寬敞,梁文采把客廳靠窗戶那邊做了一個小隔間,蘇翠翠就住在那個小隔間裏。


    兩口子吃完晚飯,正悠閑地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見蘇厚禮這個時候來,梁文采覺得很是意外:“你晚上沒加班?”


    佳麗服裝廠常年忙碌,加班是家常便飯。


    不加班,才不正常。


    “我剛出差回來,休息休息,明天再上班。”蘇厚禮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果籃裏的蘋果就啃,隨口問道,“這兩天翠翠都是幾點回來?”


    蘇翠翠在包裝車間。


    為了避嫌,他很少去包裝車間轉悠。


    包裝車間主任跟他還算不錯,對蘇翠翠也是照顧的,不會讓她加班加到很晚。


    “一般都是九點多。”蘇秀梅看了看表,輕飄飄地說道,“她說下個月還忙,想搬到宿舍裏去住,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懶了。”


    佳麗服裝廠離肉聯廠家屬院騎自行車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


    前兩天蘇翠翠就喊累,想要住廠裏的宿舍。


    “你勸勸翠翠,橫豎就半個小時的路程,很快就回來了。”梁文采深以為是,翹著二郎腿道,“她若是住到宿舍裏去,家裏的家務活就沒人做了,現在我們家可是離不了她。”


    “越到年底,廠裏的活的確越多,下班會越來越晚!”蘇厚禮見梁文采這樣說,以為他們一家子都看上蘇翠翠了,心裏很不是滋味,皺眉道,“要是遇到雪天什麽的,路上也不安全,她想住宿舍就住宿舍吧!”


    他是不喜歡蘇椒椒,但蘇椒椒畢竟是他的女兒。


    若是蘇椒椒嫁過來,那麽他跟蘇秀梅一家會更親密一些,要是蘇翠翠嫁給梁坤,那情況就不一樣了,梁坤是梁文采的親生兒子,梁文采肯定會跟大哥一家更親的。


    “哎呀,你還真是心疼你侄女!”梁文采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翠翠在我們家,吃住都不用花錢,做點家務也是應該的,就是在自己家裏,洗衣做飯不也是常有的事嘛!”


    “就是,她有時候回來都十點多了,把我們都吵醒了。”蘇秀梅打著哈欠道,“住宿舍有什麽好的,夏天熱,冬天冷,一屋子住那麽多人,髒兮兮的,我看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蘇厚禮心裏鬱悶,再沒吱聲。


    三下兩下啃完蘋果,抬腕看了看手表,天剛黑,還不到八點,時間還早,他還不想回去。


    “你來,有事?”到底是姐弟,蘇秀梅見蘇厚禮心事重重的樣子,猜他肯定有什麽事。


    蘇厚禮剛想說什麽,就見梁坤抱著籃球推門走進來,肉聯廠是八小時三班倒,他們一家子工作都不累,梁坤見了蘇厚禮,喊了聲舅舅好,轉身進了洗手間。


    洗完手出來,他本來想回自己臥室,一想到蘇厚禮是蘇椒椒的爸爸,便也坐了過來,客氣道:“舅舅,最近工作很忙吧?”


    雖然蘇椒椒不搭理他,但他覺得他還是要對她好。


    愛屋及烏,他看到蘇厚禮也覺得親切。


    “還行。”蘇厚禮看著一表人才的梁坤,心情越發鬱悶。


    那個死丫頭要是聽他的話,輟學跟梁坤訂婚,該多好!


    過個三四年,一結婚,就是城市戶口,城市合同工,日子要多美就有多美。


    重要的是,他也能跟著沾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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