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這番話就帶著明顯的怒氣。”秦修明更加篤定他內心的想法,不容置疑,“若是我真的是個陌生人,你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你內斂,矜持,骨子裏有一種堅韌不拔的氣勢,可你對我,卻在刻意地逃避。”


    “秦修明,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蘇椒椒對這年齡段的秦修明說的話,並不在意,“我隻是不想跟社會上的男生有太多的接觸,我都不認識你,我逃避什麽,我不是小白鼠,你不用研究我!”


    前世她喜歡的,是那個字裏行間充滿溫暖的秦修明,是那個會親手給她疊千紙鶴的秦修明。


    唯獨不是眼前這個真實的秦修明。


    “蘇椒椒,你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秦修明笑了,他的笑容很幹淨也很溫暖,宛如前世,隻是物是人非,蘇椒椒已經不是前世的蘇椒椒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這個陽光男孩再也打動不了她了。


    “你們在聊什麽?”範建華提著水壺走過來,給兩人倒水,秦修明端起杯子,吹了吹,又放下,“我們在聊心理學。”


    “哎呀,快別聊你那個心理學了。”範建華擺擺手,笑著對蘇椒椒道,“小蘇你別見怪,他見誰都要分析人家的心理,跟神經病一樣。”


    “我可不是什麽神經病。”秦修明敲了敲桌子,不服氣道,“我隻是實話實說,等我考上大學,我就主修心理學。”


    “好好好,我相信你。”範建華舉手投降,又把果盤端了過來,“去年高考那幾天,修明剛好病了,沒發揮好,又不想上大專,今年打算複讀的,就在你們隔壁的那個三加一學校,以後你們就能經常見麵了。”


    蘇椒椒沒吱聲。


    前世秦修明因為高考失利,也去了佳麗服裝廠打零工。


    她和他就是在佳麗服裝廠認識的,因為秦霜的關係,對彼此很快熟悉了。


    後來他複讀了一年,考到了羊城的華工大學,他上大學後開始給她寫信,整整寫了四年。


    這四年是蘇椒椒灰暗青春裏一縷燦爛的陽光,他會給她買各種小禮物寄給她,也會在假期裏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給她驚喜。


    那個年代比較保守,兩人最親密的時候,就是看電影的時候,秦修明牽過她的手。


    而她也努力工作,去夜校上成人大專,為得就是能配上秦修明,做他身邊的樹,她從未想過將來依附於他。


    再後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認祖歸宗,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家族給他訂下的親事,當著所有人的麵,全盤否認了他跟她的關係,說他把她當妹妹看待的。


    蘇椒椒深受打擊,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走出失戀的陰影。


    一年後,秦修明和他未婚妻鬧翻,分了手,他又回過頭瘋狂地追求蘇椒椒,甚至在她樓下站了整整一宿,鬧得人盡皆知。


    蘇椒椒不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態度堅決地拒絕了他。


    即便秦霜出麵替秦修明說和道歉,她都絲毫不為所動。


    秦修明為了追到她,幾乎是不擇手段,甚至不惜以嘉和集團的機密來打動她。


    這樣的人其實很可怕,就是那種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的那種。


    當他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她是他妹妹。


    他被人甩了的時候,她又成了他的初戀白月光,愛而不得的心上人。


    秦修明的心理學就是這樣學的。


    “她應該是不想見到我了。”秦修明若有所思地看著蘇椒椒。


    範建華笑著打哈哈,“哎呀,你這心理學學的,太可怕了,小蘇,不要搭理他。”


    院子裏,小吳和劉瑩也聊得很尬。


    基本上都是劉瑩問一句,小吳答一句。


    最後劉瑩幹脆不開口說話了,小吳一個勁地給她倒茶水,一直倒的茶水都溢出來了。


    王蕾和秦霜一邊在院子裏的廚房做飯,一邊觀察兩人的動靜,王蕾見秦修明和蘇椒椒去了屋裏,意味深長道,“我怎麽感覺你家修明對人家那個小姑娘有意思,兩人半天不出來。”


    “別瞎說,人家還上學呢!”秦霜並不在意,“他倆是給小吳和你表妹獨處的機會,再說了,建華不是也在屋裏嘛!”


    就算兒子跟蘇椒椒談戀愛,她也沒意見。


    她對蘇椒椒印象很不錯,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總覺得以前見過她一樣。


    範建華跟王蕾的感覺一樣,總覺得秦修明和蘇椒椒才像是談戀愛的樣子。


    吃飯的時候,小吳和劉瑩一句話也沒說。


    秦修明神使鬼差地給蘇椒椒挑了一隻大的螃蟹放在她碗裏,連他自己都驚訝,他怎麽對她這樣好……


    蘇椒椒原封不動地給了劉瑩,她不需要他為她做任何事。


    劉瑩心不在焉,拿筷子猛戳螃蟹,把螃蟹殼戳了稀巴爛。


    小吳看不下去了,把螃蟹拿過來,細心地把蟹肉挑出來,放進他自己碗裏,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劉瑩和蘇椒椒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裏的無奈。


    這麽直?


    “你嚐嚐就行了,還不趕緊幫忙給女孩子剝剝螃蟹。”秦修明看在眼裏,拍了一下小吳的肩膀,小吳這才反應過來,又紅了臉,“好,我剝我剝。”


    感受到秦修明看過來的目光,蘇椒椒放下筷子,端起茶碗,慢騰騰地喝水。


    顯眼包!


    秦霜和王蕾範建華聊著各自工作上的事,倒是沒注意年輕人這邊的動靜,秦霜告訴他們:“下周末有個服裝展銷會,為期半個月,你們要是休息就去逛逛買幾件衣裳,就在雙珠公園那邊,很熱鬧的。”


    蘇椒椒記得那個服裝展銷會,都是當年的流行款式,當時她和秦霜也去了,佳麗服裝廠在服裝展銷會上接了好幾個大單。


    佳麗服裝廠是家族企業。


    他們一共四條流水生產線,其中有兩條流水線就是專門接齊美服裝廠做不完的訂單,也是常年忙碌。


    剩下的那兩條生產線做出來的衣裳,是直接放在店裏銷售的。


    服裝廠門口有一排門頭房,就是專門賣廠裏做出來的服裝。


    有男裝店,女裝店,還有童裝店,前世她在車間裏做了一年,就被秦霜調到了門口服裝店做銷售員。


    後來,秦霜跟生產廠長也就是董事長的兒媳婦鬧了一次矛盾,便辭職去了帝都。


    三個月後,秦霜專門從帝都回來,把蘇椒椒也帶了過去。


    吃完飯,蘇椒椒要回學校。


    劉瑩早就待不下去了,搶著要去送她。


    秦修明幹脆拉著小吳一起:“一中離這裏不算太遠,溜達著也就去了,剛好散散步。”


    四個人各懷心思地出了門。


    一路無言。


    街邊的卡拉ok還在賣力地歌唱:……溫存未必就是休貼,你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一句是情絲凝結,借我借我一雙慧眼吧,讓我把這紛擾,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動人的旋律,傷感的歌詞。


    到了學校門口,蘇椒椒跟他們道了別,頭也不回地進了學校。


    秦修明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奇怪,她的背影怎麽如此熟悉……


    把蘇椒椒送回學校以後,秦修明和小吳又把劉瑩送到了王蕾家,兩人才各自散了。


    不出所料,王蕾和範建華坐在客廳裏等著劉瑩回來。


    劉瑩知道兩人是好心,不好意思說沒看上小吳,隻說以後再說。


    “小吳人是老實了點,但心眼不錯,知道攢錢。”範建華最是了解表弟,耐心地跟劉瑩解釋,“他們家就是隔壁村的,怎麽說也是市裏人,又是獨生子,你要是嫁給他,就是城市戶口,將來上班也是正式工,你好好考慮考慮。”


    “是啊,找對象主要是看人品條件,樣貌其實並不重要。”王蕾知道小吳樣貌上並不占優勢,也勸她,“你現在年輕,或許還幻想情啦愛啦的,可真正柴米油鹽過日子的時候,再深的感情也消耗殆盡了,不如一開始就過這種日子,你看那個秦修明,他倒是帥氣,可他相不中咱們這樣的不是?”


    秦修明和劉瑩早就認識了。


    她和秦霜卻都沒有那個心思,一看就不合適嘛!


    劉瑩沉默不語,一夜未眠。


    她才十八歲。


    難道為了炙手可熱的城市戶口,農轉非,嫁給一個她並不喜歡的人?


    她心裏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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