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堂江湖一杆釣 第一百九十二章


    涼夜追思結發妻


    此刻的洛陽城大牢裏麵正關著倆個很牛氣的人。


    一個是李淵,另一個就是翟讓了。


    倆人一南一北,分別在不同角落的牢房之中。


    翟讓官職太小,他倒是認識李淵,知道這是天子楊廣的表哥,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李淵也給關了進來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皇家無親情?


    李淵卻是不認識翟讓的,因為翟讓此刻還不是那名滿中原的瓦崗寨首領,他還隻是東都洛陽城中的一個小法曹。


    法曹而已,說到底法曹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司法官罷了。


    倆人入獄的原因各有不同,李淵這老頭是因為嘴巴不牢,竟然多嘴去勸阻楊廣再次征伐高句麗,這不是故意去摸老虎屁股嘛,楊廣一個不高興就把李淵這大表哥給請進來吃牢飯了,一天兩頓一頓都沒落下。


    相比之下翟讓就有些冤枉了,隻因為天生一腔熱心腸而已,出手幫了個外地人,一個剛從外地到東都過來的人,卻是得罪了有權有勢的宇文閥,所以才下了獄。


    如果現在再給翟讓一個機會的話翟讓是絕對不會出手的,起先他還以為是平常的惡霸小混混欺負外鄉人,而那外鄉人看起來又不像是普通人,所以這才出手相幫的,但是沒想到自己一出手掏回來的竟然是個馬蜂窩,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也活該翟讓倒黴,得罪誰不好竟然是得罪了睚眥必報的宇文閥,宇文閥的手段一直以來都是雷厲風行的,事情才發生一天而已,翟讓妨礙司法公正的罪名就已經是被羅列了出來,那些所謂的證據更是一大堆,用宇文閥自己的話來說呢就是罄南山之竹難書其罪過啊。


    雖然說翟讓感到冤枉,但是小人物的冤枉是沒辦法得雪的。


    一紙公文下來之後翟讓就給判了個秋後問斬,算算日子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就快入冬了,也就是說翟讓同學就快身首異處了。


    翟讓此刻沒有李淵同學那般的矯情,鬱鬱寡歡,翟讓天生豁達,隻是有些小心眼有些小氣,再外加一點點妒忌心罷了。


    豁達的翟讓把全部的積蓄都拿出來打點獄卒,好吃好喝伺候著,那些獄卒也是樂的收錢,對翟讓的要求也是沒有不許可的,當然,除了放他走之外。


    李淵在那邊看見翟讓天天好吃好喝的其實也很羨慕,也想在監獄裏麵享受這般上帝似的待遇,可惜,他不認識誰,而他的家人這會兒隻想著怎麽撈他出去,把他在監獄受苦受難這個事實給忽略掉了。


    翟讓之所以能夠在這東都城的監獄裏麵也是如此的吃香,那是因為他和這兒的獄卒頭兒黃君漢有交情。


    早年間黃君漢犯了事,就是翟讓一手幫忙才脫的罪,而且還幫他找了這份獄卒的草根工作,憑著靈活的腦瓜子,這些年黃君漢賣力地往上爬,終於是爬到了獄卒頭兒的位置,雖說這官兒不大,但是關鍵是位置好啊。


    如果是別的地方的監獄也就罷了,但是這是哪兒?這可是天子腳下的東都洛陽城啊!


    黃君漢俸祿雖然不是很多,也就隻夠養個家而已,但是這個差事好在油水多啊,人家嘴巴裏麵說的富得流油都沒這的油水多。


    一般關在這監獄裏麵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再怎麽不濟那也是像翟讓這樣子的官兒,家底殷實是絕對錯不了的。


    到了監獄之後吃的是冷菜冷飯,睡的是冷地板,而且監獄裏麵跳蚤多,條件相當之惡劣,平時享受慣了的這些人怎麽可能會受得了,所以都紛紛慷慨解囊。


    翟讓因為於黃君漢有恩,而且他自己的腰包也是夠鼓,所以到了監獄之後雖說官兒不大,但是待遇卻是比那李淵老頭還要好上很多。


    監獄裏麵沒什麽大事,也就是看管犯人,然後一天裏麵送上兩次飯菜,餘下來的時間就是和犯人聊聊天收收銀子方便一下罷了。


    黃君漢因為和翟讓有舊的緣故,經常和翟讓聊天,人快要死了的時候就什麽都敢講,膽子也是比平常要大,翟讓這時候的膽子都快趕上三國的薑維了,還有什麽不敢講的。


    翟讓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在黃君漢這樣子的小小獄卒頭兒聽來,那卻是有大抱負大理想以後能有大事業的表現啊,翟讓那些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卻是讓黃君漢聽的熱血澎湃雞凍不已啊。


    於是在這麽一個夜深人靜好放人的晚上,黃君漢支開了那幾個小獄卒,然後一個人偷偷摸摸摸進了翟讓的牢房外,站在牢房外低聲對未來的翟大統領問道:


    “翟大哥,你這樣的漢子,怎麽可以關在牢裏麵等死呢?”


    翟讓是何等人物啊,聞弦歌而知雅意,聽見黃君漢在這麽個晚上偷偷摸摸地對自己說這麽一番讓人深思讓人誤會的話,翟讓心中激動難以言表啊,但是他還是表麵平靜。


    翟讓又驚又喜的歎道:


    “兄弟啊,俺隻是關在豬圈裏的一頭豬啊!生死隻有聽兄弟的一句話了!”


    這時候說什麽都是白說,說什麽都沒有做來的實在,就像是新婚之夜,說一千說一萬,都沒有動手那麽實在。黃君漢二話沒說,當即打開翟讓的枷鎖。


    翟讓當真是命不該絕啊,本來已經是抱定自己必死無疑了,把積蓄都拿出來準備花銷一通的,但是這時候可愛的黃君漢同學竟然是把圍住金魚的大提給破了,從此五湖四海憑君躍,翟讓越看黃君漢就越是覺得這同誌有前途啊。


    翟讓再次拜謝:“俺跑了,承蒙你的再生之恩,可是你咋辦呢?”說完,熱淚盈眶。


    翟讓在關鍵時候問上這麽一句,委實讓黃君漢同學感動了一把,人就是這麽的奇怪,別人不問起這句吧覺得別人薄情,問起來吧又必須生氣。


    黃君漢多有誌氣!竟然怒道:


    “老子本來以為你是個什麽大丈夫,可以去拯救天下百姓,所以才冒死來救你!你怎麽像個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像什麽男子漢?我,你就不要管了,自己設法逃走吧!”


    翟讓磕頭致謝,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黃君漢盯著翟讓遠去的背影發著呆,想著事情。


    這本不是黃君漢自己願意做的事情,放走了翟讓之後自己也得天涯奔波了,自己並不害怕這個,關鍵是現在自己已經是有了家兒老小了,已經不再是當年初入東都的後生仔了。


    黃君漢和翟讓的關係是很好,但是卻遠沒有好到為了翟讓把自己搭進去的程度,這都是被逼的啊。


    其實說到底黃君漢也是身不由己啊!


    此身緣是不由人!


    李淵在那邊依舊寂寞發呆絲毫沒有發覺他一直以來羨慕的那個人如今已是遠走高飛了,那牢房早已是牢在人空了。


    李淵不知道這次自己是否能夠安然出去,如果不能出去的話那自己的那兒女該如何辦,自己對於亡妻的誓言什麽時候才能實現?


    李淵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沒來由就想起了亡妻竇氏。


    想起了自己賢惠早逝的妻子,想起了給自己生下五個兒子一個女兒的妻子,想起那個讓自己都深深敬佩的妻子。


    李淵自己是鮮卑族的後裔,當然,這個他自己知道就行了,他是絕對不會把這事情拿出來顯擺的,因為這時候如果拿出這事情出來顯擺的話,那肯定是腦子進水了,李淵對外宣稱都是說自己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是那飛將軍李廣。


    飛將軍李廣在中原那麽大的名聲,這還不夠他李淵臭屁的?


    鮮卑族,是北方的一個很強悍的少數民族,李唐的血液中,帶有鮮卑的基因,就勢必形成李淵、李世民這樣的強人。


    因為所謂正宗的漢人,儒化太厲害,幾乎都訓練成了隻會之乎者也,隻會窩裏鬥,隻會安分守己的人,沒有了血性、沒有了激情和野性,便少了很多積極進取的精神。


    李淵出生在北周天和元年的長安,七歲時,就死了老爸,成了沒爹的孩子,但是這也是他發跡的開始啊,也正是因為他那早死的老爸,所以後來,他接班做了唐國公。


    李淵是個典型的貴族公子,年少時得到上一任月旦評的評語是這樣子的:


    “倜儻豁達、任性直率、寬仁容眾、無貴賤鹹得其歡心。”


    可見李淵不但是個大帥哥,而且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大帥哥。


    李淵想起妻子竇氏之後就想起了當初自己把竇氏娶回來的場景。


    當時的人們,極為重視門第和家庭出身,貴族往往通過相互聯姻,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增強自己家族的勢力。


    李淵的家人,為李淵同學選媳婦時,也打起了周圍貴族的主意,根據綜合情報分析,他們盯上了竇毅。


    竇毅何許人也?


    他是宇文泰手下大將,也是北魏政權可以依靠的大人物,而且他與宇文泰,也是兒女親家,要是誰娶了竇毅的寶貝千金,那可不單單麵子十足,恐怕還要天天躲在被窩裏偷著樂。


    雖然現在昔日的宇文閥已經沒落被宇文述的宇文閥所替代,但是以前的宇文閥那是相當的拉風的。


    竇家有女初長成,是一個才貌雙全的乖巧女子,典型的賢妻良母型。


    要選夫君了,終身大事,可要慎之又慎。


    送禮的、拉關係的、說好話的、走後門的,絡繹不絕,竇毅家裏的門檻,都踩爛了,可是竇將軍也很牛,誰都看不上,沒辦法,隻好玩了一個花樣,也搞起了“海選”。


    那時候的海選也就是武俠小說裏麵的比武招親差不多,反正就是那麽個意思。


    竇毅命人在一個大屏風上,畫了隻漂亮的孔雀,然後請來幾十個貴族子弟,讓他們比拚射箭的技術,並且隻能射兩箭,而靶心,竟然是畫在屏風上那隻孔雀的眼睛!


    要射中孔雀,都很不容易,還要射中眼睛?幾十個貴族子弟,都叫苦連天,紛紛敗下陣來,紅著臉,咬著牙,唉聲歎氣的悻悻而退。


    沒有百步穿楊的技術那上場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啊,那些失敗的貴族子弟都是紅著臉歎著氣,而竇毅老將軍也很有耐心,就在那等著那個能達到要求的好女婿上場。


    這時,我們的李淵同學,終於登場了。


    李淵從小善於騎射,他信心百倍、非常瀟灑的拉弓射去,一連兩箭,各中孔雀的一隻眼睛。


    頓時,得了個滿堂彩,掌聲經久不息!


    大家嘖嘖稱奇!


    李淵想到此處竟然是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臉上顯示出笑意來了,仿佛又到了當年的演武場,又到了當年的滿場撫掌為李郎。


    竇毅也真會看人,怕是與當年漢朝劉邦的老嶽丈呂公,也是不相上下。


    當即,竇毅就讓自己的女兒,與李淵訂了終身大事,買下了李淵這支潛力股。


    後來把竇氏娶回家之後竇氏偷偷對李淵講過,說是那時她曾經偷偷躲在暗處細細打量過李淵,確實是個風流英雄人物,所以才依了父親竇毅的安排,要不然的話肯定是離家出走逃婚去了,當真是個奇女子!


    所以有時候,婚姻就如同買股票,就看你的眼光了!


    婚後二人更是相敬如賓,吵架的事情極少發生,如果說非要吵架的話,那也肯定是李淵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才有口角的發生。


    李淵和竇氏的這段姻緣成就了長安城中後來“雀屏中選”的佳話。


    李淵越是想起亡妻就越是想起她的好來了,想念一發不可收拾,就像那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來,在這夜涼如水的夜裏泛濫了。


    成功的男人背後,必然有個不平凡的女人!雖然現在的李淵不是成功的男人,但是誰能說的定以後呢?


    事無常態,就像是那人世間的水,隨形勢的改變而改變,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昔日齷齪並不能否定他日的發達。


    這個竇氏,就是這個不平凡的女人。


    結婚前,竇氏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結婚後,也是個人見人愛的賢妻良母,特別懂得孝道,甚至婆婆病了,十天半個月都不離身,在床前端湯送藥,毫無怨言。


    在這一點上李淵是特別感謝亡妻的,如果不是亡妻竇氏的話自己母親最後一段日子也是難以安然度過的,因為那時的自己熱衷於權勢,一心鋪在上麵連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麵竇氏沒有見到。


    竇氏還寫得一手好書法,不但讀過《禮記》、《詩經》、《孝經》、《列女傳》等書,還會一些音律絲竹和針織女紅。


    算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奇女子了。


    李淵要感謝竇氏的不止那麽一兩點而已,她還是一個典型的賢內助,幫李淵生的那幾個兒子除了小五失蹤了之外其餘幾個都是神采俊朗,相貌堂堂,最重要的是都很聽話,竇氏一表人才,羨煞旁人。


    想到此處,李淵難滅有些傷感了,因為竇氏命薄,等不到李淵發達的那天了,在四十五歲那年,就拋下自己的丈夫和兒女,早早的離開了人世。


    真是可惜,還有一大堆牽腸掛肚的事兒啊!淒淒複淒淒,苦命人,就這樣走了嗎?


    李淵又想起了亡妻要自己發的誓言,想了想之後就搖了搖頭,那根本就是難以實現的事情,窮自己一生估計也是難以達到的。


    也許得靠自己幾個兒子吧,自己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了,能不能出去都成問題啊,看來這輩子注定得負了竇氏了!


    那一年,楊堅廢掉自己的外甥周靜帝,自己當起了皇帝,建立隋朝,過起了皇帝癮!


    真的是平地起驚雷啊,把李淵都給嚇呆了,皇帝固然是可以廢的,皇帝自然也是誰都可以做的,用陳勝的話來講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通俗點的講法就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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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氏聽到楊堅登基這個消息後,義憤填膺,悲憤難忍的說:“恨我不是個男兒,來救娘舅家的亡國之難!”


    讓在一旁的李淵聽了之後很不是滋味,自己是個男兒,但是自己也是沒有能力解救啊,當真是很無奈很心酸。


    雖說誰做皇帝都一樣,並不會影響李淵的仕途,但是李淵和竇氏竇氏邁不過這道坎,雖然楊堅一直很看好李淵,但是年紀輕輕的楊廣早就看出了李淵骨子裏的這種思想,所以對李淵的戒心一直很大,李淵才會一直的不得誌。


    竇氏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原來竇氏是宇文泰女兒襄陽公主的千金,北周的滅亡,自然就是竇氏娘舅家的事。


    李淵的媽媽,與楊堅的老婆獨孤氏,是同胞姐妹,都是獨孤信的寶貝女兒,李淵也就是楊堅的外侄,憑著這層關係,李淵升官倒也順利。


    年僅十六歲時,小淵子就入宮做了一個叫千牛備身的官,掌執禦製的千牛寶刀,也算是楊堅的貼身侍衛,這個職務,一般由年輕貌美的貴族子弟來擔任,是一個美差,雖然品級不高,但因為是皇帝身邊的親身護衛,很有麵子,也非常威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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