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春草新綠,微風和煦,不時有鳥兒啾啾鳴叫,杜若很想一直這樣走下去。不過,剛行了半天的路程,樊靈樞就挪不動步了,他拍了拍扁平的肚子,可憐巴巴地望向杜若:“餓了。”


    杜若眉頭一挑,訝異道:“這一路你不是一直在吃山果嗎?這麽快就餓了!”兩人行來的路邊有很多低矮樹叢,上麵結了不少伸手可得的果子,樊靈樞是一路走一路摘,丟掉的果核清晰地指引了他們的來路。


    “果子夠幹什麽的。”樊靈樞說著,肚子應景地叫了一聲,他立馬露耷拉下眉毛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


    “什麽毛病。”杜若嘟囔著打開行李,從裏麵拿出一個餅子給他:“喏,吃吧。”那餅子出自穹海禦膳房之手,用料精細講究,可比之前樊靈樞自己烙的那些麵團團好吃多了,可是樊靈樞看著杜若手上黃澄澄的小餅,眨巴眨巴眼睛,沒動。


    “怎麽啦?還要我餵你啊?”杜若終於感覺到樊靈樞的反常了,她見禿毛孔雀一副嫌棄的樣子,便疑惑地將餅子湊到麵前聞了聞,這餅有一股甜甜的麵香,聞起來還蠻有食慾,可是樊靈樞就是懨懨地看不上。


    杜若:“你想吃什麽?”


    樊靈樞:“……”


    杜若:“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難伺候啊?”


    樊靈樞:“……”


    樊靈樞一言不發,眼睛卻往一旁的小河裏瞟。杜若看著看著噗嗤一聲笑出來,她上前一步捏住樊靈樞的下巴,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小流氓一樣笑問:“我問你,你們孔雀談起戀愛來都是這麽矯情的嗎?”


    “反了你了!”樊靈樞一把攬過杜若的腰,作勢就要親上去。杜若嘻嘻哈哈地跳開,紅著臉蛋朝河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好啦好啦,我給你抓條魚改善夥食!”


    樊靈樞看著她跑遠的身影,得意地揚了揚眉,轉而又輕嘆一聲。他按住自己吃了很多卻還覺得空蕩蕩的肚子,自覺這些時日來好像的確能吃了些,可是忍不住嘛。目光中,杜若挽起褲腳,細白的小腿踏入潺潺流水中,那段白淨的肌膚有點晃眼。樊靈樞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襟。他暗想著:“食慾”這個東西,根本就是不受控製的。


    想吃。


    他抿了抿嘴,繞到林子裏拾些枯枝敗葉,準備一會兒烤魚吃。


    杜若劍上穿了一條肥碩鯉魚回來的時候,見樊靈樞正舉著一串什麽東西在烤,他難得親自動手,沒想到聞起來還香噴噴的。杜若提著魚去顯擺,招呼道:“你烤什麽呢?不能等我回來一起吃嗎。”


    樊靈樞安安靜靜地舉著樹枝,火苗在他眼裏跳動,他沒有回答杜若的話,好像沒看見她似的。杜若納悶地湊過去,忽然臉色一變,她看見樊靈樞正在烤蘑菇,可是那串蘑菇上明顯點綴著紅色的詭異斑紋。傻孔雀!她嚇得把魚一扔,劈手搶走了那串蘑菇,卻看見樊靈樞遲鈍地轉過頭來,嘴裏還在嚼嚼嚼嚼,然後咕嚕咽了下去。


    “你吃了!”杜若崩潰,這種來歷不明毒性未知的蘑菇他怎麽也敢吃!她大叫著搖晃樊靈樞的肩膀,痛心疾首道:“快吐出來!快給我吐出來!”


    搖晃中的樊靈樞忽然冷哼一聲,涼涼道:“杜若,你還有臉回來?”


    杜若眼角餘光看到樊靈樞腳邊散落著的光禿禿的樹枝,眼前一黑。完了,這傻孔雀到底是吃了多少啊!


    接著,樊靈樞又冷笑著開口,耿耿於懷似的:“水瑤張羅的百花宴上,你為什麽當眾給我難堪?為什麽不選我!”


    “水瑤?什麽跟什麽啊?”杜若扒著樊靈樞的眼皮翻看,他就任她擺弄,話茬卻沒停下來:“我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為你這種老實巴交的小丫頭沒什麽心眼,根本不會玩弄人心那一套,沒想到……”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所有人都以為你喜歡的是我,就連,就連我也被你騙了。”


    樊靈樞忽然抱住杜若,說出的話隱隱透著委屈:“杜若,你怎麽可以把我當傻子一樣耍著玩……”


    “你在說什麽?”杜若平靜地問了一句,就那樣任他抱著,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像是毫無波瀾的一潭死水,她覺得有些東西就像泥塑紙糊的一個罩子,即使她克製著自己不去捅破,那罩子也搖搖欲墜,紛紛剝落,然後露出裏麵被掩埋的、斑駁的內芯。她莫名地覺得有些心慌,於是,杜若也回抱住他,她感覺到樊靈樞的雙手有些抖,耳邊傳來他低低的埋怨,那是很輕很輕的一句話,那像是他這樣驕傲的孔雀永遠不會說出來的話。他說:“你喜歡我好不好,就像從前一樣……不要告訴我真相。”


    杜若感覺心髒好像被誰揪了一下,抱著樊靈樞的雙手不由得一緊。懷中的人與夢境中那驕矜的孔雀上仙漸漸融合,她想不通這樣的人為什麽會用如此低的姿態與自己說話。樊靈樞誤食毒蘑菇,此時好像正陷入幻覺,他此時說出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不管怎樣,杜若漸漸相信自己夢中看到的一切了,她相信她與樊靈樞之間絕對發生過什麽,她也明白,既然樊靈樞費心掩藏,那一定不會是什麽愉快的回憶……現在看來,說不定是她自己幹了什麽混帳事呢。


    看著懷中迷迷糊糊的人,杜若強壓下滿腹的好奇與求知,不管當初發生了什麽,現在都不是逼問他的好時機。相比於已經過去的事,當然還是傻孔雀這條小命比較重要。她將人平放在地上,樊靈樞目光還有些渙散,卻在姿勢變換的空隙裏緊緊抓住了杜若的手,他不滿地皺眉,問道:“你要上哪去?”


    “我哪也不去,你吃了不好的東西,聽我的話,乖一點。”樊靈樞聞言沒再鬧騰,果然乖乖地點了點頭。杜若一隻手摟著他的脖子,將他上半身半抬起來,然後拿來水壺湊到他唇邊:“來,多喝點水。”


    樊靈樞看著她的臉,忽而笑了一下,然後就著杜若的手喝起來。杜若灌得快,根本不給樊靈樞吞咽的機會似的,一氣灌了小半壺,嗆得他拽著杜若的領口直咳嗽。杜若關切地看著他的臉色,問道:“怎麽樣?想吐嗎?”


    樊靈樞皺眉搖了搖頭,杜若手掌覆上他的胃部,在肚子上揉按著打轉,“你自己也努力一點,要把剛剛吃的蘑菇吐出去才行,我真不知道怎麽說你好了,一眼看不住就……”


    “唔……”樊靈樞動了動,似乎感覺不太舒服,看著他那副神誌不清的樣子,杜若也知道跟他說什麽都沒用了,她眉頭擰得死緊,想了想還是坐到他的身後,讓他後背半靠著自己,杜若一隻手抵在他的胃上,用力頂著,另一隻手便探到他的唇邊。


    “我是為了你好,你可別咬我啊。”杜若念叨著,將手指伸進了他的嘴裏,樊靈樞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她的指尖,杜若脊椎似是被雷劈中,酥酥麻麻了一路,她耳尖迅速紅透,她指腹壓著樊靈樞的下唇,腦海裏卻想著接吻時那薄薄的、柔韌的嘴巴,濕潤柔軟的舌尖不慎在她指尖掠過,杜若輕吸了一口氣,安撫道:“忍著點,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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