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杜若才緩緩點頭。


    “我要陪晏恆去一趟赤炎之境,這段時間師父就在這好好待著,等我回來。”


    “去吧。”樊靈樞並沒有阻止她。他知道,杜若熱心,定是不會看著晏恆跟餘繁瀟二人不管,而若是自己不放她去赤炎之境,這件事定會成為她日後的疑心病。他看著杜若的背影神色有些黯然。


    她沒想起來,他本該高興才是,可為什麽,樊靈樞覺得自己心裏還有那麽點失落呢。


    杜若果真如樊靈樞想的那樣,在去往赤炎之境的時候她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懷疑。本來樊靈樞那套說辭之後她隻是稍微動搖,想著天底下哪有那麽巧的事,偏偏是她不時會做怪夢,然後又碰見同名同姓去取忘情水的人。可是,她沒想到樊靈樞居然那麽輕易地就放她來拿後悔藥,至少該像溫玖玖那樣挽留一下才對啊?難道……他真有那麽坦蕩?


    一路上晏恆倒是很沉默,杜若注意到他臉色並不好,問道:“你怎麽了?”晏恆沒有說話,抬手按了按肚子,搖了搖頭。


    他們依舊借了溫玖玖的瞬移符咒,剛一到關北便感到撲麵而來的炎熱氣息。杜若望著不遠處似有紅浪滔滔,打趣道:“前麵該不會是開水吧,我們一過去豈不是成了水煮活魚了?”晏恆終於看了看她,低聲道:“你真的要幫我嗎?不知那朱雀有幾分兇險。”


    “噯。”杜若輕嘆,隻擺了擺手朝前遊去,她可不是單純來幫晏恆的。


    那凡塵樹生於一座圓台之上,周遭竟是在海水當中也能燃燒的灼灼火苗,怪不得這一帶海水都泛著紅光。杜若定睛看去,隻見一通身火紅的長尾大鳥棲息於樹上,似在淺寐。她與晏恆對視一眼,抽出特意戴在身上的寶劍,那是樊靈樞贈給她的上品法器。二人點了點頭,一齊朝凡塵樹遊去。


    然而,還不等他們接近凡塵樹百步,那棲於枝頭的朱雀竟忽然睜眼,猩紅的眼珠像要滴出血來一般。它朝天鳴叫,嘲哳之聲尖利刺耳,聲音震得杜若五髒六腑都好像移了位。還不等杜若捂住耳朵,晏恆忽然大叫一聲小心,急急朝杜若撲來!原是那神鳥張開鳥喙,朝他們吐出一團火焰來!


    晏恆攔在杜若身前,雙掌撐開,直接取穹海之水化作一麵波光粼粼的水盾,兩相撞擊盪開數層波瀾。然而朱雀畢竟是上古神鳥,一擊不成,它驟然展開雙翼,登時金光普照,猶如天上下了火團,兩人直被金光晃得睜不開眼。緊接著,那無數火團當空三兩相融,竟化作了數十個與那朱雀一般模樣的大鳥!


    “不好,是元神!”晏恆麵色嚴肅,杜若馬上反應過來:“這些都是朱雀的元神化形?”“沒錯,這樣下去……”“元神化形無窮無盡,這樣下去我們會累死的。”


    然而漫天的大鳥可不給他們閑聊的時間,一時間穹海北境電閃雷鳴,火光乍起。杜若一邊揮劍抵擋一邊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先退出這裏,想想辦法?”晏恆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幅身子,他們兩個對付這麽多元神實是有些勉強,便點了點頭,兩人一邊招架一邊原路退去。


    另一邊,秦禎領兵巡海歸來,忽然似有所感,朝北方望去。良久,他垂眸斂去眼中情緒,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而溫玖玖正與樊靈樞於花園下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溫玖玖支著下巴懶洋洋道:“杜若快要記起來了。”


    “那便記起來。”樊靈樞落下黑子,隨口敷衍。


    “你不怕她殺了你?”溫玖玖舉棋不定。


    “生死有命。”


    白字落下,溫玖玖抬眼看樊靈樞,水波中,他的頭髮一直不疾不徐地飄在身後,就像在九重天上的時候那樣,衣帶當風,自帶一股風流。他說話的神情那麽隨意,就好像他真的不在乎一樣。溫玖玖嗤笑一聲,故意道:“杜若跟野男人跑了。”如她所料,聽了這話樊靈樞手中黑子疾落,下偏了。


    “嗬。”溫玖玖輕笑嘲他,卻低下頭去,頭簾擋住黯淡的眼神,佯作琢磨棋局去了。


    “刺啦”一聲,猶如電烤燒灼般的滋味,杜若與晏恆兩人齊齊被看不見的東西彈開,而身後便是窮追而至的朱雀元神!


    “怎麽回事?我們來的時候不就是走的這條路嗎?隻有這一條路,我們不會走錯啊!”杜若雙手被灼得幾乎握不住劍,剛剛他們一路後退,卻沒想到當空撞在一道屏障上,現在後路出不去,而前路是難以抵抗的眾多元神,這可麻煩了!


    晏恆再次撐起水盾,這次直接把二人整個罩在裏麵,他望向原本空空的退路,此時,那裏不時閃過金色電痕,詭異得很。他皺眉思索,忽而眯眼恨聲道:“是秦禎!”


    “秦禎?”


    “沒錯,他心機深沉,早已在我國各處布下他的眼線,我們來尋後悔藥的事他也一定是知道的,可他並沒有來阻止我!”


    杜若緩緩睜大眼睛,心驚道:“說明他有把握讓我們有來無回!”


    晏恆恨恨吐氣,水盾被數十朱雀元神攻擊,已經快要不堪重負。想到秦禎的臉,晏恆眼中的憎惡幾乎要化作實質:“我原以為他心機深沉,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他不僅從幼時就對我布下陷阱,如今更是斷了我尋找後悔藥的路,若我死在這也與他毫無關係,隻是我自己不自量力,妄圖挑戰上古神鳥。”


    晏恆支撐水盾的雙手開始顫抖,原本的堅定此時像是被一盆水澆熄,顯出無邊的頹喪來,他低垂著頭,似是絕望了。


    “別放棄啊。”杜若忽然出聲,竟有幾分雀躍:“那個秦禎千算萬算不還是算漏了一件?”晏恆遲疑地望過去,卻看她揚眉一笑,指了指自己:“我啊,他沒算到我會來幫你吧。”


    杜若撫了撫那通身流光的寶劍,抬頭望向那偶露金光的屏障,篤定道:“這是仿照天罡四十八陣擺的陣法,卻比那個簡單不少,並且,這陣法中有我熟悉的味道。”


    “杜若……”晏恆眸中有了一瞬光亮,而那護體水盾也在這時被擊碎了。杜若順勢翻身躍起,寶劍光芒大漲,劃過一道圓弧,朱雀元神短暫地被揮開,她一個側翻落入陣中,朝晏恆喊道:“朱雀元神歸你,這個陣法我來破!”


    晏恆應聲催動水波,於水中靈活迴旋,隻身將所有朱雀元神一路朝凡塵樹引去。而這邊杜若麵對穹廬一般的陣法卻仿佛成竹在胸,這陣法莫名地有股熟悉感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她在這陣法當中感受到了樊靈樞的氣息。


    “金光雀翎,看我把你收入囊中!”一語落下,杜若腦中似有人提點,提前翻身朝右後側移去,她前腳剛走,原本立足之處便有一道閃電打來,正與她險險避過。天罡四十八陣,那鎮關玄武說起時杜若還無甚感覺,可是,到了這處仿照的陣前,破陣的方法卻仿佛本能一般刻進了血脈裏,她無需多加思考便能躲過那堪稱密集的雷擊!


    “樊靈樞,你還敢說我沒喝過忘情水嗎?”杜若心思急轉,隨即持劍迎上一道雷柱,金石相擊發出刺耳尖鳴,雷電反彈回去,震得整個穹廬似的陣法一陣顛搖,那看似無物的屏障竟劈裏啪啦地顯出細小裂痕,當中隱隱可見一對雀羽交叉封印其中,乃是陣法的靈力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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