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我好……委屈……”風裳羽喃喃著,眼睫一眨又滾出一串眼淚。見他這樣樊靈樞不禁笑出來,他這老朋友今日是真的喝多了,不然哪會放任自己此般姿態?


    他一邊哄孩兒似的哄著,一邊溫聲詢問到底發生了何時。風裳羽再不說,他的內傷就要被憋得更加嚴重了!


    好不容易,風裳羽深吸一口氣開口。他臉色突然漲得通紅,十分難以啟齒似的,聲音隻有蚊子大,他嗡嗡道:“水瑤她……她竟然……她竟然敢……嗚……她竟然敢強迫我!我……我的清白……顏麵……嗚嗚嗚……”


    風裳羽越說越傷心,竟直接伏案大哭起來。而樊靈樞在聽見強迫二字的時候便愣住了。他想到千萬種矛盾,卻從沒懷疑過水瑤的品性。她怎麽能做這種事?尤其還是……對風裳羽。


    他曾經都……


    樊靈樞眼裏劃過一絲慍怒,心道:“水瑤,你竟也是這般不仁不義嗎?”


    別院外,被提及的女人周身似乎冒著黑氣,以她為圓心,周遭氣壓低到連雪花都不敢隨意飄落。


    水瑤麵容陰鷙地望向別院方向,定定看了好久之後,忽然冷不防地一拳打在身邊的樹幹上。隨著哢嚓一聲脆響,那枝繁葉茂的古樹朝一側傾斜而去,枝幹上的積雪簌簌而落,兩三隻驚鳥在半空盤旋幾圈,被樹幹砸在地上的沉悶聲響嚇得拍翅而逃。


    “風裳羽。”水瑤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一雙眼睛瞪得酸澀。“三天了,居然真的不來找我!”


    三天了,她已經站在這片荒山野嶺的林子裏三天了。這山上不僅冷,風也幹燥。水瑤在天上過慣了滋潤日子,哪成想有一天會被這般對待。不就是……不就是要了他,他至於生這麽大的氣嗎!


    “況且,他明明能感受到我的氣息,不然樊靈樞他們一來他怎麽就知道了?有功夫擔心那隻死孔雀,卻沒想過我在山上會不會有危險!”水瑤正氣哼哼地想著,忽然身後的叢林裏傳來簌簌響動。兩個幽綠的亮點漸漸逼近,野獸的氣息順著風雪飄散過來,是一頭狼。她尚還心煩意亂,沒心思教訓一隻小動物,便直接回頭狠狠瞪過去。那畜 生竟被這眼神嚇得往後一縮,狗一樣夾著尾巴跑了。


    水瑤的純神力能讓任何人感到威壓,現在看來動物也一樣。“哼,怪不得風裳羽不擔心我呢。”她心裏堵得慌,順手撤了片葉子來嚼,可惜冬天的葉片沒什麽水分,堂堂公主沒能品嚐到淳樸的凡間味兒,反而吃了一嘴渣子。


    “風裳羽,這回我就跟你耗到底了,我堂堂天帝之女,還從沒跟別人服過軟!”


    “嘔……”正伏案痛哭的風裳羽突然撫胸欲吐,樊靈樞看過去,卻看到他煞白了一張臉。


    “你喝多了。”他上前想把人扶起來,風裳羽卻直不起腰似的,按著胸口不停幹嘔,表情很痛苦的樣子。他喝了那麽多酒又哭成這樣,不犯噁心才奇怪。樊靈樞沒有多想,搭上他的肩膀準備把人弄回屋裏休息一下。可不知是人喝多了會變重還是怎樣,風裳羽跟沒長骨頭似的,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他蜷起的手指骨節泛白,右手用力抵著胸口,似乎是要將洶湧到喉嚨的酸水給壓下去。


    “……好疼。”半闔雙眼的酒鬼喃喃出一句話,接著又抿緊嘴巴,皺眉忍耐起來。“疼?哪裏疼?”樊靈樞莫名地打量一番,沒瞧出有什麽不對,不過看他的狀態確實不太好。臉色差就不說了,雙手也冰涼。


    樊靈樞帶著人離開桌椅,琢磨道:“你要實在難受我叫溫玖玖幫你調息吧,她是火靈力,剛好給你暖暖手。”


    “唔……我……我肚子疼……難道融雪釀放太久……唔……已經壞掉了?”樊靈樞聞言忽覺不妙,驚恐問道:“你這酒什麽時候存在這的?”


    “嗯……飛升之前吧。”風裳羽閉著眼睛吞咽了一口,復又皺眉掐腰彎下身去。“呃……真的太……疼了。”眼看他額頭上都見了汗,樊靈樞也有點手足無措。兩人之間再有隔閡他也不能放著風裳羽不管。


    “飛升之前存的酒,就算是靈酒那也放了幾百年了。”樊靈樞不敢置信地念叨著,忽然很想扣著嗓子把剛才喝的那小半杯酒都吐出來。“說不準是真吃壞了肚子,這樣看來叫仙家辟穀還真有幾分道理。”樊靈樞一邊嘟囔著,一邊將縮成一團的某人掰開扶起。忽然他眼前晃過一抹嫩綠色,是杜若。


    “樊靈樞……哎!他這是怎麽了?”杜若站在前廳門口,詫異地看著風裳羽。不是說兩人在喝酒聊天嘛,怎麽其中一個仿佛被摧殘蹂躪過似的?一時間杜若心中奔騰過一萬匹野馬,兩眼直勾勾地看向樊靈樞。


    “你醒了。”樊靈樞好像沒看到她的詭異神情似的,一反常態地關切道:“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我挺好的。”沒想到樊靈樞居然第一句話是在關心她,杜若有些不習慣似的愣住了,他腦中閃現過夢裏的情景,那個驕矜的上仙孔雀似乎沒法跟印象裏這位不著調師父對上號。可是那樣熟悉的一張臉,那樣真實的細節神情……難道真的隻是一個荒唐的夢嗎?


    “喂,怎麽愣神了?”樊靈樞的聲音叫回了杜若的理智,看著樊靈樞探尋的目光,她本能般欲蓋彌彰地笑起來:“哈哈哈沒啊,那個我身體好著呢,沒有哪裏不舒服,對了,這位是救了我的風公子嗎,他怎麽了?”


    這個話題轉得夠生硬的,樊靈樞懷疑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最後隻是說:“先把人扶到屋裏,你幫忙看一下,有可能是吃壞了肚子。”


    風裳羽被送到了剛剛杜若待著的那間房,隻是這一段路的距離,他的腹痛竟然變本加厲了。到了床上,他的衣襟都已然被冷汗濕透,整個人隻有喘氣的力氣,雙手無力地揪著被褥,卻又因為疼痛而輾轉反側。


    風裳羽迷茫地睜了一下眼睛,視野模糊不清。他隻覺得剛剛噁心的感覺消退下去,留下喉嚨裏火燒火燎的感覺。而肚子裏卻像是鑽進一隻胡作非為的手,肆意地揉捏著他的肚腸。


    “呃……啊……”他忍不住小聲啜泣,側頭咬住了錦被的一角。怎麽會這麽疼?難道他要死了嗎?風裳羽蜷縮成了一隻蝦米,眼淚無聲無息地留下來。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一月前的那個晚上,水瑤帶著一身酒氣闖入他的寢殿,純神力的威壓令他動彈不得,星雲都被揮退,她前一刻說著喜歡,後一刻便不顧他的意願攀上了他的身體。


    風裳羽又縮了縮身體,渾身顫抖起來。他感到羞恥又難過,不是因為水瑤強迫了他,而是因為,即使這樣,他也無法不喜歡她。


    “水瑤……”風裳羽喃喃著,眼前漸漸被黑暗吞噬。拿著一瓶藥的溫玖玖忽然驚呼一聲,顫抖著指向風裳羽的腿。幾人看去,白色的褻褲之間赫然是鮮紅的血液,正在一點一點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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