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結論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在屋內炸開。饒是蘇培盛已經做足了準備,聽到這個死法仍舊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看了看齊月賓,又看看低著頭的太醫,半響說不出話。不過他的異常態度,夾在進來的朝臣宗親中,並不怎麽明顯,所以沒有人注意到。


    “你再說一遍,皇上是什麽?


    一位年事已高、白發蒼蒼的宗親,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地再次開口,聲音裏滿是憤怒,顫抖的手指直直指向床上毫無生氣的胤禛,他的雙眼圓睜,怒目看向一旁的太醫,胸膛劇烈起伏,那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


    太醫自己也清楚,這個理由實在難以服眾,可伍逸思威脅的話語似乎仍在耳畔回響。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盡管聲音止不住地顫抖,但吐詞格外清晰。


    “是,是馬上風。”


    那位宗親聞言,雙眼一黑,身子直直往後倒去。幸虧身後的兩人眼疾手快,趕忙上前扶住他,一人焦急地呼喊著“阿瑪,阿瑪” ,另一人則用力掐著他的人中。


    齊昭遠站在一旁,聽到這話,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用帕子遮蓋住半張臉的齊月賓。隻見她身形微微顫抖,不知是悲慟還是別的情緒。他也趕忙低下頭,生怕自己臉上的表情被旁人察覺。


    馬上風……縱然他對帝王心有怨恨,可也從未想過妹妹竟會安排這樣的結局。這簡直是要讓他遺臭萬年啊。


    起初,眾人隻是慌亂,但是很快,他們就想起來,因為先帝的長壽,所以沒人會覺得當今是個短命的,也就沒人提議立太子之事。如今聖上這去了,下一任皇帝是誰還沒有明確,這裏麵的門道可就大了……


    一道道意味深長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相互交織、碰撞,最終不約而同地在齊昭遠與齊月賓身上打轉,屋內逐漸安靜下來。


    “皇上去得匆忙,這太子之位……”一道略顯猶豫的聲音,驟然打破了混亂的局麵,也惹得眾人的紛爭。


    “這的確是當務之急啊!”另一位官員趕忙附和,神色急切,“聖上名下有四個阿哥,三阿哥年紀最大,臣覺得,他仁厚聰慧,由他繼承大統,定能保我朝江山社稷安穩。”


    “三阿哥雖宅心仁厚,可依下官之見,六阿哥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六阿哥勤奮好學,對經史子集、治國方略都有著獨到見解。”


    “話可不能這麽說。三阿哥年長,處世更為沉穩。六阿哥雖說有些才學,但年紀尚輕,資曆不足,貿然登基,恐難服眾。”


    “這話可就有失偏頗了。年齡和資曆並非衡量帝王的唯一標準。六阿哥思維敏捷,敢於創新,當下國家正麵臨諸多變革,正需要這樣銳意進取的君主。難道要讓陳舊的觀念束縛國家的發展嗎?”


    原本還有一些官員堅持不懈的說著支持弘時,可說著說著,他們發現身旁的同僚慢慢拉開距離。猛地回神,隻有他們幾個人聚在一起,瞬間整個人清醒過來,也不再開口。


    “吵什麽吵!”剛才昏迷的那位宗親總算清醒過來,也聽到了最後幾句爭執。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齊昭遠身上,片刻後移開,“當務之急,還是先將聖上帶回去。”


    齊月賓一直聽著他們的話,沒有貿然開口。回去好啊,回去了,才有利於她更好的發揮。


    *


    胤禛駕崩的突然,而且死因還是不光彩的“馬上風”,若傳揚出去,皇室威嚴必將受損。於是,宗親讓蘇培盛換好衣服就沒有絲毫耽擱,匆忙啟程。


    一路上,馬蹄聲急促,車輪滾滾,揚起漫天塵土。護衛們神情凝重,緊緊守護著靈柩,隊伍行進的速度快得如同疾風過境。


    京城中,留守的官員和百姓們早已聽聞了這個消息。一時間,家家戶戶紛紛掛上了白布,街頭巷尾彌漫著燒紙錢的味道。


    而待在京城的弘時,處境卻十分微妙。短短幾天裏,已經有數位朝臣暗中約他見麵。這些朝臣們,有的是真心看好他,認為他有治國之才,希望能在新帝登基後,為國家效力;有的則是心懷鬼胎,妄圖通過擁戴新君,謀取私利。


    麵對這些邀約,弘時心中不免有些動搖。就在他有些意動之時,李靜言卻死死地拉住他,耳提麵命絕不許他與任何人見麵。


    在一片肅殺的氣氛裏,圓明園隨行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回到了紫禁城。


    齊月賓從馬車上走下,身形略顯疲憊,腳步卻依舊沉穩。抬頭望向那熟悉的建築,她忍不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幾日路程中,齊月賓與弘曆同乘一輛馬車,也看出他情緒的變化。從最開始聽到消息的惶恐與不安,到難以抑製的激動與興奮。這些情緒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齊月賓麵前,讓她清楚地洞悉了他內心深處對皇位的渴望與野心,也讓齊月賓的內心鬆口氣。


    進入紫禁城後,便是繁瑣而莊重的守靈儀式。


    靈堂內,香煙嫋嫋,氣氛凝重壓抑。弘曆身著重孝,麵容悲戚,穩穩地跪在第一排,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神情肅穆。而弘時,卻是緊跟其後,與其餘阿哥一起跪在第二排。這一位置的微妙變化,沒有逃過在場眾人的眼睛。


    幾個原本打算支持弘時的朝臣,看到這一幕,眼眸瞬間閃爍起來,相互對視間。其中一位性子較為急躁的官員,微微皺眉,剛要開口說些什麽,身旁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這位官員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奈地閉上,神色複雜地沉默著跪了下去。一時間,靈堂內除了隱隱的抽泣聲,再無其他動靜,隻有搖曳的燭火,映照著眾人各異的神情 。


    齊月賓自然將這一番變化映入眼簾,眼皮子都不曾抬起,端是穩坐魚台。事實也的確如她所想,這期間齊家的門檻都快要被踏破,庫房都快被禮物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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