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法新曆2013年九月廿八。


    這是一個典型的秋天。


    清晨,朦朧的迷霧剛剛退去,秋老虎就開始熬煮著瑪法大地,知了在枝頭鼓著八塊腹肌“喳喳喳”叫個不停。


    銀杏村外,十裏桃林,在這個季節無花無果,隻有逐漸凋零的桃葉,打著旋被秋風割裂。


    門樓下,刀衛王五握緊了手中的符文大刀,秋老虎的高溫下,他額上竟是冷汗淋漓。


    “放輕鬆,對方沒有惡意。”


    刀衛李四卻不在意,看著桃林邊緣。


    那一襲黑袍,佝僂的身形就這麽靜靜的站在那裏,看似無害,卻有一種無形的威壓,讓身為刀衛的王五都收斂了跳脫的性子。


    “雖然看不清,但有些眼熟,莫非是以前的戰友?”


    李四低聲嘀咕著。


    “如果是戰友早就過來了,哪會一站就是一上午,說不定是哪一路好朋友呢!”


    王五還是不放心的盯著對方,反駁道。


    好在臨近中午時,佝僂的黑袍拄著魔杖,轉身消失在了桃林中。


    “真是個奇怪的人。”


    李四喃喃道。


    ……


    “哼!你就是個王八蛋,我要是再理你,我就是條汪!”


    女孩扭頭朝著橋西,作勢欲走。


    “哼!誰讓你無理取鬧的,情人橋上哪來的花,我去哪變給你!”


    男孩也惱了,對於小性子發作的女孩,並不上前挽留。


    “哪裏約人家來情人橋,不帶花的,反正我不管,今天沒有花,我們就一拍兩散!”


    女孩倔強的說道,隻是在男孩看不見的正麵,眼裏忐忑和緊張的情緒,出賣了她的真心。


    個榆木疙瘩,別人約來情人橋,不是求婚就是求愛,他倒好,約自己來釣魚!


    釣魚,親們,你懂麽,自己提前裝扮了一個多小時,才準時趕到這裏,他居然叫我一起釣魚!


    釣魚佬不配擁有愛情!


    女孩憤憤的想著,又緊張對方真的一怒之下離去,手在身前把袖口絞成了麻花形。


    男孩狠狠的踢了一腳橋樁,嘶——


    生疼。


    今天真是無妄之災,叫上青梅竹馬來釣魚,結果突然發脾氣,這哪跟哪呀!


    兩人就這麽相互慪氣,彼此都在等著對方給個台階下。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倔強的二人,都不再開口,沉默的氣氛,讓周邊的空氣都有些凝固。


    “噠…噠…噠…”


    隨著橋身晃動,兩人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名瘦弱的身影,穿著黑色的連體兜帽披風,正從橋心走來,那顫顫巍巍的模樣,似乎沒有那根拐杖,隨時就要栽倒一般。


    男孩扔下魚杆,快走幾步,上前攙扶著這名黑袍人。


    兜帽下,一張蒼老的臉,神情複雜的看著男孩,最後用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老人家,過這橋您得小心,有些踏板年久失修,有些缺漏和不平,要看著點慢慢走。”


    男孩小心的攙扶著老人,送他過橋,而女孩最後也下了臨時爭端,攙著老人的另一隻胳膊,在情人橋上慢慢前進。


    “小兩口吵架了?”


    老人看著不時互相瞪眼的兩人,心中一陣酸楚。


    “才沒有,他就是一榆木疙瘩,生他氣還得想辦法消氣,多累!我才不生氣!”


    女孩氣呼呼的看著橋麵,像是要在橋麵上瞪出一個洞來。


    “那你還瞪我,吼我!”


    不解風情的釣魚佬,滿是委屈的說道。


    “你還說你不是榆木疙瘩,你說這是哪裏!”


    女孩恨得牙癢癢的,讓老人擔心,要不是自己被架在中間,她都能上去咬死對方。


    “情人橋啊?”


    “那你叫我來幹嘛來的?”


    “釣魚啊,我跟你說,這裏的桂魚特別肥,整上一尾紅燒,一個月都忘不了!”


    “……”


    女孩無語的抬頭看了眼男孩,累了,毀滅吧!


    釣魚佬不配擁有愛情,和他的釣竿去過吧。


    看著爭辯中的二人,行至橋中的老人,停下腳步,滿是皺紋的眼睛,將目光投向腳下那一灣碧波。


    “兩小無猜,各自的脾氣還能不知曉麽,過日子,人如半圓,要想合在一起,組成一個完整的圓,總要互相遷就。”


    “半徑相差太大,強行捏合在一起,這圈就不圓了。”


    “半徑相差不大,各自退讓一步,這圓,就看起來差不多了,人生啊,沒有絕對重合的半圓。”


    “送你們一朵禮花,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好奇的少年男女,聽著似懂非懂的話,隨後驚異的發現,原本有些佝僂的老人,站直了身軀,手中的拐杖赫然是一根經過偽裝的魔杖。


    這是一位擁有魔杖的法師大人,兩人驚訝的看著挺拔的老人。


    “火來!”


    十朵在烈陽下依然刺眼的白光,以老人為中心依次向天空升起,以天空的藍為底色,拚成了一朵火焰組成的百合花。


    不等兩個小年輕從驚訝中反應過來,老者咳了兩聲,手中魔杖往腳下一頓,再次喝道:


    “雷來!”


    青紫色的雷電逐一劈落在火焰上,橘色的火球炸裂出漫天焰火。


    藍調的背景,青紫色的閃電花心,橘色的百合花狀火雨。


    呆滯的釣魚佬,豔麗的懷春少女,橫跨一江碧波的情人橋。


    唯獨少了始作俑者,兜帽下的眼眸有些渾濁,漸行漸遠,隻餘下風中傳來似有似無的呢喃:


    蘭,為你準備的花雨,我已經看了 。


    手牽手從這景致中醒轉過來的少年男女,同時看向對方,眼裏滿是青春的味道。


    “小芳,我是把你當哥們的,沒想到,你居然想為我生猴子!”


    “……”


    “你找死啊!這話不應該反過來說嗎?”


    “那反過來你就答應了?”


    “我…唔…”


    良久,釣魚佬一腳踢開硌腳的魚竿,看著少女紅腫的唇,說道:


    “別說話,讓我試下,看你適不適合做我唯一的魚。”


    ……


    那天之後,在有幸見到雷火百合的青年男女大肆宣揚下,來情人橋觀摩的少男少女,更是駱驛不絕。


    “姑娘,不是我吹牛,那天的雷火百合,和我手上的百合花一模一樣,在藍天綠水的映照下,原本互不順眼的小芳和阿強,從此過上了沒羞沒燥的幸福生活。”


    “那,幫我來一束百合。”


    “好嘞,謝謝惠顧!姑娘,祝你在情人橋,也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謝謝老板,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


    兜帽下的南宮神劍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在一塊頑石上休息,周邊沒有秋蟬吵鬧的鳴笛,隻有草叢中似有似無的嘶鳴聲。


    毒蛇山穀,陰暗潮濕,許是因為地勢的原因,天上地下隱藏著無數蛇蟲。


    南宮神劍倒是不慌,5隻7級的半獸人戰士如怒目金剛一般,不論什麽是半獸人、毒蜘蛛,還是五彩斑斕的毒蛇,靠近警戒範圍的,統統絞殺。


    在異界的視角,他對這個世界的分布有個模糊的印象,沿著毒蛇山穀一路向北,就能抵達荒漠土城,那裏沒有人認識自己,也許,可以在默默無聞中渡過餘生,又或許,在哪一次獸潮中,燃盡燭火。


    年輕的南宮神劍喜歡森林雪人毛絨的手掌,如同毛皮沙發。


    現在的他,更喜歡讓兩隻半獸人戰士,抬著轎椅,慢悠悠趕路,餘下的三隻,兩隻前方開路,一隻殿後,好不自在。


    “嘿嘿,你看著老人家,真是悠哉!”


    “哈哈,讓我想起了南宮神劍,他也是這樣使喚召喚獸的。”


    “姐,你說的南宮神劍是我們人族天驕之一的那位嗎?”


    “那當然,我跟你說,那段時光真是姐最值得懷念的,那會的南宮神劍和你一樣,還是個剛17級的小法師呢,但好幾次危急,都是他解除的,甚至帶我們進了沃瑪寺廟,參與了最後的決戰!”


    “哇,那他豈不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咯咯咯,是個大英雄,也是個很好玩的弟弟,下次帶你見識見識!”


    走近對視的,恰是故人來;


    擦肩離去的,是相逢應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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