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夜裏,長長的裙擺拖在身後,和馬路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整條山道空曠寂寥,她非但不覺得害怕,反倒生出了一股倔強的孤勇。


    從酒店出來,走了這麽長一段路,冷風嗖嗖的撲打在裸露的肌膚上,引來一陣陣輕顫,胸口洶湧的憤怒和怨恨也漸漸在寒冷中平息下來。


    回想起剛剛生起的絕望,她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仿佛是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擔子,很輕很輕的那種感覺,讓她恍若回到了曾經無憂無慮的年代。


    記憶中有哥哥嚴厲的臉,也有小五哥寵溺她的笑容,還有楚斯寒認真的奮鬥,還有父親模糊的笑,還有些斷斷續續的片段和一些來了又走了的人。


    以前她幾乎沒有時間去想念他們,所有的時間都被工作填充得滿滿的,今天卻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到了他們,剛平復下去的心情又被難過淹沒,洶湧而來的悲傷,讓她幾乎找不到出路!


    離開了楚斯寒,她才恍然明白,除了他,她還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太少太少,為了他,她放棄了這麽多,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一個結局,這讓她怎麽能甘心?


    當你為一個男人消耗了這輩子所有的青春,風華不再的時候,如何還能驕傲的說一聲不悔?她不是聖女,她做不到!


    腳底傳來一陣陣刺痛,她微微頓住腳,仰頭看著頭頂暗黑蒼穹上點點星光,莫名的無助和孤獨緊緊的纏繞著呼吸,如今她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有些寂寞和孤獨,真的不是誰都懂,也真的不是可以隨便對任何人說。


    苦笑了聲,她看著一直延伸的山路,兩旁燈火昏黃,看似沒有盡頭似地,清冷的風撲來,冷得她直打顫!


    不管有多少委屈,有多少難過,她一口一口的往回咽,腳下的疼開始在身體裏蔓延,咬咬牙,她繼續往前走,背脊挺直挺直,腳下的疼再怎麽疼,也疼不過胸口撕裂的疼。


    一個,兩個,三個……也不知道路過了幾個路燈,她終於走回到了山腳下,對麵馬路上川流而過的車輛再度把她拉回到喧囂的世界。


    不少路過的行人帶著怪異的目光看著她,大晚上穿著華麗的婚紗流落街頭,頭髮淩亂一身狼狽,難免引人注目。


    身後隨之而至的車子緩緩停在她身邊,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目視前方,並沒有轉過頭看她,淡淡的開口:“上車!”


    幽幽回神,蘇念卿看著眼前的男人,有片刻錯愕,原來剛剛身後一直跟著的人是他,她竟然還傻傻的期待著他會不忍心,會後悔,會追出來……


    晶亮的貓眼兒死死的盯著他,帶著孩子氣的固執和倔強,愣是不肯移開眼,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看錯了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眼前的人,確認再三不是他後,看著他的眸光便多了幾分賭氣。


    “如果你也愛惜自己的羽毛,那就上車!有些狼狽,不是拿來供人觀賞的。”


    “……”她瞪著他不說話,盤起的頭髮有幾縷落在了臉頰上,讓她看起來更加狼狽,可憐兮兮的模樣像隻被主人遺棄的寵物,正緊緊盯著主人,無聲的哀求著。


    沒得到她的回答,慕亦塵轉頭看著她,見她咬著唇瞪著自己,骨碌碌的貓眼兒泛著柔弱的光芒,剎那間,他幾乎被這樣的眼神震住,連呼吸都覺得稀薄!


    終是於心不忍,他柔下臉色,推開車門下車,轉身走到她麵前,放輕了語調:“要我扶你上車嗎?嗯?”


    蘇念卿抬起頭,怔怔的看了他幾秒,傻愣愣的問:“為什麽是你?”


    問的話不是“怎麽是你”而是“為什麽是你”,頓時刺激到了慕亦塵的心底柔軟的一角,原本清雅的臉色隱約有些僵硬,眉頭輕蹙,他沒好氣的說:“不是我,你希望是誰?”


    明知道她希望是誰,他還故意問,一句話就把她最後的固執打回原形。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低垂的腦袋看起來格外沮喪而失望,慕亦塵輕嘆了口氣,伸手摟過她打開後座的車門把她安置在車裏,自己跟著上了車。


    坐定後,他轉頭對淩子澈道:“去醫院。”


    去醫院的路上,慕亦塵給徐衡發了個信息後,轉頭看了眼後座上貓著身子的女人,破爛的婚紗蓋在裸露的腿上,偏著頭看向窗外的側臉,泛著一股讓人心疼的憂傷。


    醫院門口,提前趕到的徐衡看到車子跑了過來,見著副駕駛座上的人,把手裏的袋子遞了過去,“已經跟醫生說了,直接上去就行。”


    “好,謝謝!”道了謝,慕亦塵轉頭看了眼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去的淩子澈,拿著袋子遞給後座的人,“先把衣服換了!”


    趴在窗子前的人幾乎沒變換過姿勢,也沒搭理他說話,慕亦塵無奈,隻能把袋子擱置在她身邊的座位上,沉默了下才開口:“如果覺得不甘心,那就想辦法把他搶回來。”


    他們的事他不想摻和進去,隻是淡淡的一句提醒,他也覺得是自己多管閑事了,說完便轉身下車。


    車外,三個男人安靜的站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卻沒有人不耐煩,等了大半個小時,車裏的人終於換好了衣服推門出來。


    雙腳剛一占地,刺痛頓時襲來,整個人一頭紮在了地上


    扶著車門站起身,一雙有力的手從她腋下穿過,動作敏捷的把她抱了起來,天旋地轉間,她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柔和淡雅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稜角分明,沉靜得讓她忘記了掙紮。


    包紮後,因為幾個水泡都已經破皮潰膿了,為了防止感染,醫生建議輸一瓶消炎的藥水,夜間醫院的人不多,徐衡跟護士要了間病房給她掛藥水後便離開了。


    趟在床上,包紮好的腳底隱隱傳來細微的疼痛,一陣一陣的抽扯著,很是不舒服。


    估計是今天的事讓她太過疲憊,藥水剛掛了一半她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嬌俏的臉上還殘留著模糊的妝,坐在窗邊,慕亦塵輕嘆了口氣,起身去了洗手間給她擰了熱毛巾出來,細細的擦著她臉上的妝。


    動作仔細而輕柔,又怕弄醒她,簡單的動作花費了他大半個小時的時間,總算看著順眼了,他才滿意的鬆了口氣。


    還是這張沒有任何化學品堆積出來的臉好看,任何倔強驕傲自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樣純真的真性情,深深地吸引著他的目光。


    054 兩個人的曖昧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做了個冗沉的夢,夢到了那個已經消失在她生命中的媽媽站在巷子口,溫柔的喚她念念,一聲一聲,迴旋的聲音徘徊在她耳邊,經久不去。


    她站在門口,抓了抓胖胖的小手,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穿著旗袍的美麗女子漸行漸遠,鞋子在鵝卵石巷道上敲擊出清脆的響聲,和她纏綿的呼喚交織在一起,久久的迴蕩在cháo濕的小巷。


    半夢半醒之間,她隱約感到有人微涼的掌心貼覆在她滾燙的額頭上,涼涼的觸感熨帖得分外舒服,悶沉的頭有片刻的舒緩。


    沒一會兒,那股涼意突然抽走,她猛地慌了,半眯著眼伸手亂抓,似乎是抓到了個涼涼的東西,緊繃著的臉鬆了下來,抓著手裏涼涼的東西貼在滾燙的臉上蹭了蹭,不客氣的用臉壓在枕頭上,生怕它又一不小心溜走了。


    抽不出手,慕亦塵無奈的笑了笑,看著她沒睡醒時跟貓兒似地單純可愛的動作,幽深的眸子掠過淡淡的寵溺和愛憐,轉頭看向一旁看好戲的邵小北,解釋道:“昨晚吹了一晚上的夜風,可能是發燒了。”


    “讓一個受傷的女人吹一晚上的夜風,老七,這可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啊!怎麽著也得英雄救美,彰顯一下你慕氏的紳士風度嘛,怎麽能見死不救呢?”


    “我要是見死不救,還能帶她來你這裏?!趕緊給看看吧,燒壞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另一隻自由活動的手撫上她滾燙的臉,他這才隱隱感到後悔,後悔昨天沒有心軟一點及時把她給帶上車來,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也有責任!


    “喲,慕少會心疼,這可不多見啊!”安排了護士拿藥劑過來,邵小北優哉遊哉的走了過來,稍微檢查了下,確定了是發燒,這才不緊不慢的給她掛輸液瓶子,抬頭的時候半笑著打趣:“老七,楚斯寒的女人你也下得了手,什麽時候你的品位跟那大冰塊一樣了?”


    “你這話是不是修改一下再說出來?”淡淡轉過頭,慕亦塵看向有意找茬的邵小北,輕笑了聲,臉色不改的說:“楚斯寒的品位我可不敢恭維!我要是找個那樣的女人回去,老頭子準拿爺爺的馬鞭抽我!”


    “怕啥,從小到大你家老頭子哪次不是拿馬鞭比劃比劃嚇你,有老司令在,他沒那膽子對你動粗的!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是誰,你可別告訴我,你這次是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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