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臉上的表情很急,又因為跟李簡的爭執而帶了點凶。可這縷凶在看到坐在桌前吃湯圓的沈聿時,瞬間就消散下去,唇角蕩漾起好看的梨渦,軟糯糯地叫了聲,“哥!”


    然後旁若無人地就要朝著沈聿走過來,但在走出兩步時被李簡拉住了手臂,“這是我家,我沒允許你進來。”


    “放心,我領到人就走,不會久留。”


    李簡還是沒放手。


    許星野有些不耐煩了。


    整整6個小時沒見了, 淩晨3點沈聿離開沈家主宅,到現在已經到了早上9點,天都大亮了。他找他找得快瘋了,如今人在自己麵前,他必須第一時間去確認沈聿是否完好無恙。


    見李簡沒有要放手的意思,許星野一直未有動作的手突然伸了過來,覆住李簡的手背,然後指尖悄無聲息地在李簡虎口處的某個位置上猛掐了一下。


    李簡瞬間覺得半邊胳膊都麻了下來,抓著人的力道一卸,許星野就已經越過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的同時,還將李簡推出了門外,反鎖住門。


    屋內,便隻剩下許星野和沈聿二人。


    有了封閉獨立的空間,許星野不用擔心沈聿會逃跑。在李簡撬開門進來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能將誤會解釋清楚。而他最想解釋明白的,就是他對沈聿的感情。


    被許星野的騷操作給驚到,沈聿眉心蹙攏,瞬間覺得嘴裏的湯圓都不香了。但也忍住了,沒吐出來,還是給咽了下去。


    “哥都不說一聲就走掉,害我找了一晚上。”


    許星野說話的時候,還是一直以來在沈聿麵前時的這種語氣,清爽幹淨的少年音,語調中甚至還帶了些熟練的委屈和撒嬌。


    以往,許星野這麽跟他說話的時候,沈聿覺得他清純可愛,偶爾的小脾氣和撒嬌也可愛,就像談了個年紀小的女朋友。可現在,知道他心思深沉,這些不過是偽裝後,沈聿再看,隻覺得煩躁。


    沈聿沒說話,許星野的身子便半蹲下來,與沈聿坐下來的身子保持平行,繼續開口,“哥是想吃湯圓所以來的嗎?其實我很會做湯圓,哦,不對,我很多菜都會做,所以李秘書做的,肯定沒我做的好吃。我們回家,我做給你吃怎麽樣?”


    許星野說完,瞄了一眼沈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與沈聿處於明顯的上下分位。他想將手放在沈聿腿上,跟以前一樣,用腦袋靠著他。沈聿一向不會拒絕他這個動作。


    可還沒碰到人,沈聿的腿就厭惡地往另一邊縮了縮,然後手裏的勺子“啪”甩在桌上,“不累嗎?”


    “什麽?”許星野有些懵。沈聿這句話字句像是關心,但語氣聽著卻不是。


    果然,下一秒,沈聿重複了一遍,“你明知道我已經全知道了,還演,不累嗎?你這種乖寶寶的人設,到底要演到什麽時候?”


    許星野仰頭望著沈聿的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黯了下來,連帶著腦袋也耷拉著,像隻落水的小狗。


    “不是演的。”許星野聲音不大,但帶著堅定。他望著沈聿,哪怕沈聿並沒有用正眼瞧他,可他還是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晰,“我和你之間的事兒,從來都是不是演的。我可能確實瞞過你一些事兒,說過一些謊。但我喜歡你這件事,絕沒有摻過任何虛假。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喜歡你能喜歡成什麽樣子,我怎麽可能在這件……”


    “夠了。”沈聿打斷了許星野沒說完的話。


    可許星野的音腔隻停頓了短暫的兩秒,就還是繼續接著他剛才沒說完的話道,“我不會在這件事上騙你。我不管你在書房外麵到底聽到了多少,這一點絕對不會有假。我說過的,從見到你的一開始,哥本人,就比‘沈教授的兒子’這個身份,更有吸引力。”


    他還敢提這句話,還敢提這句話!!


    一聽到這句話,就會讓沈聿想起六年前那個被沈岸和許星野耍得團團轉的自己。


    明明許星野當時並沒有否認沈岸的話,明明一開始接近他的目的並不單純,可許星野卻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將卑劣的理由與心動掛鉤,以此來模糊他真正的目的。


    許星野,竟還以為,單憑他的幾句好聽的情話,他就會再次稀裏糊塗地被蒙騙過去,一而再再而三成為那個挑梁的小醜!!


    “我之所以對你稍微瞞了一些,隻是害怕你討厭這一麵的我。我不想你知道那些陰暗,我……”


    “啪!”


    許星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聿扇過來的一巴掌給打斷,“我說夠了!”


    這是沈聿第一次動真格扇許星野巴掌。


    記憶裏,即便以為是許星野給自己下藥,趁藥性跟他上床,他都沒這麽打過他。 可現在,短短的一句話許星野之前說過的話,就將沈聿觸怒,以至於他連對方後一句話說的什麽,都沒聽清。


    “我不想再聽了。這裏是別人家,請你出去。”沈聿下了逐客令。


    可許星野固執地沒有走。


    他白皙的臉上有清晰的五個指印,襯得人很狼狽。可饒是如此,他還是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坐姿,賴在沈聿腿邊,隻是語氣放輕,“我不走,哥說過的,有問題我們關起門來自己解決。我現在把門關上了,哥,理我一下吧,回應我一下,至少讓我全說出來,別打斷我。”


    “你記我的話記得這麽牢,應該也還記得,我說過,如果你再騙我瞞我,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的。所以,現在,咱們就這樣吧。”


    沈聿以為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很平靜,可實際上,胸腔內像是堵著團棉花,悶悶的,有些呼吸不上來。


    “就這樣吧是什麽意思?哥是又要拋下我了嗎?”沈聿這句話後,許星野的表情變得怪異,似乎是什麽事情偏離了他原本計劃的軌跡,他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哥,你是生氣了所以才這樣說的吧。我們才剛在一起,我們約好重新啟動的公寓還沒開始布置,我們還有好多要一起體驗的事情也沒有完成,怎麽可能就因為這樣,就,就……”


    餘下的話,許星野哽了好幾次,還是沒能說出口。


    沈聿深呼了一口氣,沒再看許星野,反而盯著碗裏象征著團圓的湯圓,語氣不急不緩。


    “許星野,我已經三十了,早就過了胡鬧瘋狂的年紀。我即便餘生要找個男的當對象,也不會找一個需要我終日猜測他哪句話是真話,哪句話是假話的人。我看不透你,也不想費勁看透了。就這樣吧,我和你的鬧劇,就當是你寒假的假日遊戲,等寒假結束,我們也結束吧。”


    他跟許星野,或許根本就不該開始。


    他追求的生活,一直是真誠平淡的日子,可選擇同性作為對象,就注定不會平淡。


    他接受許星野,當著白家人的麵表明自己出櫃,本是已經做好了要被指點的一生。


    他想著,他與許星野相依為命,隻要自己不再被那場車禍的重負壓著,他們之間便能試著在一起。畢竟,人的阻擋和眼光他根本不在乎,也沒把這些當成問題。


    可他沒想過,問題會出在許星野這裏。


    那個一直被他看成孩子的人,其實是在扮豬吃老虎。


    他在許星野眼裏,不是愛人,隻是獵物。


    “你放心,即便我們不是這種關係,我還是會盡我所能,幫你脫離原家的掌控。如果有需要,我也能去參加幸運兒實驗。所以,你大可不必,為此,繼續在我麵前演這種深情的戲碼。”


    沈聿這段話後,是冗長的沉默。


    而後,許星野坐在地上的身子突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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