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算是看出來了,周時予到底是道上的,扯瞎話的能力一流。


    想從他這裏套話,成功率低得離譜。


    所以沈聿閉上了嘴。


    氣氛沉默下來,周時予便自告奮勇去拾掇他帶來的那兩塑料袋吃的。許星野幫忙將部分生鮮放進了冰箱,一部分拎出來做晚餐。


    許星野拿東西的時候,和沈聿相連的那條鎖鏈就動來動去,沈聿被晃得有些煩躁,拿手扯了一下,差點將許星野給拉得踉蹌。


    周時予也注意到這點, 挑眉,“我說小許啊……”


    這語氣稱呼還真像他剛塑造的老板與兼職大學生的人設,聽得許星野眉頭皺了一下。


    但周時予裝沒看見,繼續道,“你人都在家了,還整這破鏈子幹什麽?再說,我還在呢。要不今天先別這麽情趣了,我走了你倆再繼續?”


    他這話明麵上聽著是在說被他倆整的這出給齁到,實際上是在說,有他和許星野同時在,根本不用擔心沈聿會逃走。


    作為01這個編號的代表,周時予有足夠的信心能在獵物潛逃十秒內將其抓獲。然後扼殺。


    至於許星野的具體實力,他還從未試過。


    但不可能比他低。


    畢竟許星野是臨基生物這幾十年來,首位【幸運兒】。


    周時予這話後,許星野像是真的認真考慮了一下,然後手往自己腰部摸了一把,再抬起來時,指尖就捏著一根鑰匙,“哢”一聲開了鎖。


    沈聿揉著手腕,目光朝著許星野的腰盯過去。


    許星野居然就這麽將鑰匙藏在自己身上,是真不怕他去偷啊!


    不過也對,他躲許星野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有事沒事,手就往人家衣服裏麵鑽,去偷鑰匙呢。


    但他現在知道了。


    因為他瞧見,許星野開完鎖,手又重新在腰間蹭了一下。


    應該是又放回了鑰匙。


    如果他拿到鑰匙,再反手把許星野給鎖起來,那……


    設想還沒想完,沈聿就瞧見許星野拿著菜往廚房案台那邊走,周時予忙爭著要當助手,跟許星野一起往開放式廚房那邊湊。


    沈聿抿了下唇,覺得這個周時予有問題。


    這周時予肯定是有什麽話要對許星野說,但又不想讓他知道。所以才讓許星野解了他的鎖鏈。而許星野怕他跑了,肯定不會離他太遠,所以周時予此刻才會跟著去了廚房。


    反觀他,想知道的事兒沒人告訴,想出去又不可能,也不清楚現在外公和爸爸收到他失蹤的消息後,到底是個什麽反應。


    還有他的公司和生物研發項目……


    煩,沒有一件順心的。


    而現在,把他害成這樣的兩個罪魁禍首,居然還打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通消息。


    想得美!!


    沈聿思及此,幾個跨步走到廚房,插在兩人中間。周時予愣了一下,沈聿已經越過他,打算去奪許星野手裏的長形水果刀。


    許星野眼疾手快,那刀在他手裏轉了一圈,跟玩雜技似的,原本被握著的刀柄倏而掉頭,滑進了袖子裏。許星野的手便這樣空閑出來,攥住了沈聿伸過來的手腕。


    “哥奪我的刀幹什麽?想殺誰?”


    許星野問這話的時候,臉色陰沉著,雙眼死死地盯著沈聿的眼。


    不僅如此,許星野攥住他手腕的力道強悍,拇指與無名指間卡住他的凸出的腕骨,似乎隻要他肯用力,便能在下一秒捏碎他的骨頭。


    沈聿從沒見過這副模樣的許星野。


    即便那日表白時被他當眾羞辱,踢開,許星野也沒這麽陰鷙過。


    仿佛他問話中指代的那個“誰”,已經被他代入了自己一般。


    沈聿有些被嚇到,被許星野攥住的手腕在他指間輕輕晃了晃,“我,我隻是想幫你切蒜來著。那刀在你手裏,我尋思著跟你換個手。”


    許星野的表情這才鬆下來,放開了沈聿的手腕。


    他就這樣站著,視線在沈聿和砧板上的蒜上晃了晃,突然抬手捂住了臉,無聲地笑了兩聲。


    寂靜著,沒有聲音,可胸腔抽動著,看起來不像是笑的笑。


    明明許星野什麽也沒說,可沈聿卻像是感覺到了他此刻的潛藏著的情緒。


    那是一種壓抑的,沉入深穀的暗。


    許星野困囿於這種暗,有些行為反應很大,而等過後意識到時,又會自責,不知該如何收場。


    沈聿望著許星野,沒逃離,也沒貼近。


    他隻是伸手,拉住了許星野藏刀的那隻手,小心將刀從他袖子裏退了出來,握在手裏。


    然後,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開始切蒜,“你剛才如果不躲,現在這蒜都切完了。”


    “所以說沈總幹嘛要搶刀啊,怪嚇人的。”一直沒說話的周時予這會兒開始接腔了。


    “你也覺得剛才的行為有問題?”


    “啊,不知道,畢竟也沒人跟我搶過。”周時予說到這裏,轉了話題打哈哈,“話說沈總突然湊過來切蒜,不會是看到我來,想在我麵前秀一手廚藝吧。”


    “被你發現了。”沈聿這次學乖了,沒舞刀了,用反手指了指餐桌,對著周時予發話,“你去那等著,好了叫你。下次一身白就別進廚房了,看著也不像個幹事兒的。”


    說完周時予又來說許星野,“愣著幹嘛,客人來了好好招待啊,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還有,星野啊……”


    沈聿的話到這兒頓住,刀在砧板上輕敲了兩下,“刀隻是用來切菜的。以後少跟混混玩兒,不然一看到刀就想到打打殺殺的,多晦氣。”


    “嘖,”周時予在餐桌那兒翹著二郎腿,“謝謝,有被沈總內涵到。”


    從沈聿在他手裏拿過刀開始,許星野的視線就一直放在沈聿臉上沒移開過。此番聽到沈聿的話,句句不提及他剛才的過激反應,但句句又都在為他的反應開脫。


    生平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刀隻是用來切菜的。


    在沈聿的世界裏,別說拿刀殺人了,沈聿怕是連拿刀殺魚都沒親手殺過,畢竟在公寓的飯,都是他做的。


    沈聿明明就是這樣一個美好的人。可剛才,他陰暗的身體反應先於大腦,居然做出了質問沈聿的舉動來。


    沈聿越是表現出不在意,越是寬慰他,他就越是懊悔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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