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不好走,之前還下過一場雨,小道上都是泥濘。沈聿穿的是皮鞋,沒走幾步腳就陷在泥地裏,等拔出來時,半邊鞋底都沾上一層厚泥巴。


    “嘖。”沈聿抬腳將鞋抖了兩下,但泥巴卻沒被抖下來,他有些不耐煩地咂舌,“還有多久到?”


    “就在附近了,就是前麵那個宅子,我們看到那個演員他進到裏麵去了。但院子周圍有保鏢站崗,據說是什麽軍事基地,我們都不敢去要人,這才讓沈總您親自來的……”


    跟著來的負責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有些不敢看沈聿。


    他就一普通打工人,接觸不到沈聿那種圈層的人,也怕出事。維遠科技雖然還沒上市,但沈聿的名聲已經在京城傳了起來,再加上他還有個搞生物科研的老總爸,這宅子,他應該敢闖吧?


    沈聿沒看說話的人,反而視線順著他所說的,望向眼前的山頂別墅。別墅被鬱鬱蔥蔥的樹木給遮擋住,隻能看到樹後的一段尖頂。


    有條路是直通別墅的,但帶路的人顯然是不敢走,所以帶他們走的是山路小道。


    “看著不像軍事基地,像地下場。”沈聿還沒說話,身旁的晏清河率先開了口。


    “地下場?”沈聿挑眉,“什麽東西?”


    晏清河沒立刻回話,隻是從地上撿了根木棍,俯身給沈聿挑腳上的泥巴。沈聿微微躲了一下,腿就被晏清河按住。


    “地下場就是賭場,但又跟普通的賭場有區別。裏麵不僅賭牌,還賭其他的東西。”晏清河慢條斯理地給沈聿清理皮鞋上的泥巴,連帶著介紹也是不緊不慢的,“沈總若想進去,就這麽一副邋遢的打扮可不行,會被趕出來的。”


    “聽你的意思,你很了解這種地方?玩過?”


    “冤枉,黃賭毒我可不沾啊。但我家畢竟是做地產的,母親那邊還涉黑,多少知道一點。”


    沈聿眉頭蹙攏了一下。他對別人的隱私向來不喜歡細究,所以他隻知道晏清河的爸媽在很早就離婚各過各了,卻不知道他母親那邊,是這個背景。


    難怪晏清河身上總有一股連書卷氣都壓不住的痞氣。


    那他口中的那位小舅舅,難道是黑社會?那外公怎麽會打電話讓一個黑社會給他當司機啊?


    他們家可是良民啊良民。


    沈聿感覺很亂,腦子想不過來了。就在這時,晏清河已經刮完他腳下的泥,站起身。


    “走吧,先下山,換身衣裳再正大光明開車進去。哦,順便把我小舅舅帶上,他很能打。”


    半小時後,三人一身西裝革履坐在車上往山頂別墅駛,主駕駛的位置坐著晏清河的小舅舅周淮。沒比他們大幾歲,看起來也就三十幾的樣子。


    周淮開車技術牛,而且從他身上被撐得鼓實的西裝,也能看出,體格子不錯,體力很好。


    果然跟他找外公要的司機要求完全一致。


    這周淮看起來不像晏清河,外表還披著一層文人的皮,壓著痞性,周淮整個人就跟條脫韁的馬,行事大大咧咧,說話也不彎不繞。


    就比如現在。


    周淮先行一步,將什麽東西遞給了別墅守門的,他們三人得以進去後上了電梯。電梯是向下的,除了正對的這扇需要開門的門外,其餘三麵都是鏡子,最頂上還有亮著紅點的監控器。


    周淮就是在這時瞧著他,突兀地開口問了一句,“你如果喜歡男人的話,喜歡哪種類型的?”


    此句一出,全場寂靜。


    晏清河像是被嗆到了,捂著嘴幹咳了兩聲,但周淮沒理會他,還是繼續追問沈聿,“你這樣貌,是男人會喜歡的款。所以你喜歡哪種類型?像清河這樣的有感覺嗎?”


    “舅舅你到底在說什麽?!”晏清河捂住了眼,有些丟臉。


    “沒說什麽,怕你們尷尬,隨便聊聊。”


    “謝謝,你閉嘴我們的尷尬會少些。”


    “是嗎?可沈總還沒回答我。”周淮盯著沈聿,又將剛才的問題重提了一遍,“我是真的很好奇,沈總。”


    “我不喜歡男人。”沈聿聲音帶著冷。


    一方麵,他不喜歡周淮質問的語氣,另一方麵,他也不喜歡周淮話裏的男凝腔調。頭次見麵問這個,他還能回話,就已經是禮貌至極了。


    “哦?可沈總畢業這麽多年,身邊都沒有女人,我還以為……叮!”


    電梯開門的聲音響起,沈聿率先走出電梯,沒給周淮說完話的機會。


    周淮扯了下嘴角,正要出去的時候被晏清河拉住了袖子,“適可而止,你再故意挑釁他,我會翻臉。”


    “翻臉?哇,晏清河,我才說了他兩句,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再說,那個問題還是替你問的,你不好奇?”


    “不好奇。”


    “嘖,你口是心非的樣子真不可愛。”


    周淮走出電梯,抽了根煙出來叼在嘴裏,跟在沈聿身後走進了地下場。這地方熱鬧得很,裏麵設有賭博台,歌舞廳,還有拳擊圍場。


    沈聿在各處都找了一遍沒找到那個年輕的演員模特,最後停在了拳擊場。


    “進來這種地方的,不是商人就是商品。有照片嗎?給我看看。”周淮扔了煙頭,朝沈聿伸手。


    沈聿將手機遞過去。照片是之前李簡發給他的,現在手機進來後,就被屏蔽了信號,接不到任何消息。


    周淮拇指在屏幕上翻了翻,“長得還不賴,估計被當成商品塞到哪個包廂了,找找吧。”


    周淮這話說得很隱晦,但沈聿知道這其中的意思。


    這個模特隻怕不是因為打人害怕才進來的,估計是惹了高利貸或者犯了什麽事兒,今天不把人撈出去,後麵再想撈,善後起來會更麻煩。


    沈聿拿回手機放兜裏,正打算走時,朝著打拳的擂台上瞥了一眼。


    對壘的是個少年,看著跟他剛遇到許星野時一般大的年紀,十四五的樣子。又瘦又小,卻挑戰著一個成年,身材壯實的男人。


    那孩子被一拳打到腦袋,重重地摔在地上,旁邊鐵籠子外圍著的人群就開始大喊歡呼,獲勝的男人赤腳踩到了那孩子流出來的血,嫌棄地啐了一口,然後高舉著手隨著那群人一起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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