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幫我把病床拉高,我一口喝掉了兩瓶橘子罐頭,舒服地打嗝道:


    “林姨,肚子餓不?整點兒宵夜好不?”


    “誰是你的林姨!滾回家自己吃去。”林醫生收拾著空瓶子,怪了我一眼,“我要下班了,你趕緊結賬走人。”


    我被攆了出來。


    林醫生自然也跟著我,去吃宵夜。


    這也是她的職業,她需要話療我這個有病的人。


    其實本來我也沒什麽病,隻是麵對目前的自身現狀,有時候一點點小事兒就讓我很煩躁,有些莫名其妙的焦慮。


    有那麽點抑鬱傾向,搞得我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工作。


    我需要跟不太熟悉的人又不能太生的人,聊聊天解悶排異。


    正好,林醫生符合條件,是很好的情緒處理器。


    我想,若心她們也忙來忙去,也許心裏也一樣焦慮吧……


    夜色清涼,冷風吹過。


    這個時間點兒,一般的酒店幾乎打烊了,於是尋著味道,尋得有麻辣小龍蝦的宵夜店。


    點了幹炒牛河,砂鍋粥。


    我喝啤酒。


    半老徐娘的她怕長肚腩,在隔壁的我家連鎖便利店買了紅酒。


    幾瓶啤酒下去,吃了一大盆麻辣龍蝦。


    我話匣子開了,啃著雞脆骨,滔滔不絕地講著我的商業版圖。


    林醫生淡淡道:“你呀,賺那麽多錢,肯定讓某些人眼紅,小心被殺富。”


    “殺富?”我不屑地勾起唇角,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杯:


    “我幹的都是低端生意,殺富後誰敢接手?虧不死他們。跟你講哈,別看我去年賣產業賣了幾千億,這些產業如果正常經營,根本就沒法維持下去。加班加點,特麽的太累了,賺的是幾分錢的汗水錢……


    “哎,我都在鐵皮房車間裏幹活幹的,胳膊腿長滿了濕疹,睡覺都癢癢的要死,都撓破了皮……


    “讓我再來一次創業,我打死也不幹這種手工活兒的分揀生意。又髒又累,屁股一天不著地。還有蒼蠅滿天飛,夏天那個味兒啊,臭……


    “我這兩年也是運氣好,踩到了市場需求點,這才賺到錢。賺到錢,我立馬把分公司全賣掉了……”


    “殺富的人,瞧不上我這些生意的。用不了多久,你看著吧。勞動法就要嚴格執行了,還想無限製加班,那不可能的……”


    我說那麽多,林醫生隻是裝作認可的模樣,時不時點頭。


    她是個很好的聆聽器,不會跟你抬杠。


    我跳躍性的大說特說呢,隔壁桌有人嗤鼻了起來。


    “嗬!”隔壁年輕的一桌,有一個靚仔拍著桌子,冷哼著看著我。


    我知道我自己在這種大排檔吹大了,但凡說個幾百萬數字,這些人也就半信半疑了。


    不過,我賺多少,沒有礙著他們吧?


    我轉頭瞥了一眼像個學生模樣的一桌人。


    但是我知道,他們不是學生了。


    現在是開學季沒過去多久,這些人要是學生的話,應該在校園裏才對。


    應該是初中畢業了,沒能繼續學習。


    因為家庭條件的限製,不能繼續讀書的孩子還是有的。


    尤其是對於支出困難家庭的孩子來說,想上學還真困難。


    學習不好,學費不低啊。


    現在的孩子,哪怕努力,可能也考不上好學校,需要不少的學費。


    這對普通家庭來說,壓力蠻大的。


    有些家庭,說失業就能失業的。


    也不能說他們家裏窮,有房有車,房貸可能每月還大幾千塊。


    資產有,但是隻能說支出困難。


    吃喝幾百塊的宵夜錢還是有的,但是每年七八萬的學費生活費,還真不好拿出來。


    我廠子裏的有些員工家庭,的確處於這種狀態。


    孩子初中畢業後,上不起學……


    這些孩子不到18歲,工廠可不敢隨意收他們。


    也許他們真的不適合讀書,但是說不想上學,那肯定是假的。


    現在這個社會,小小年紀不上學,可是屬於邊緣化的人。


    跟我們以前不一樣,以前是大把人初中讀完進入廠子……


    現在不上學,小區裏都找不到幾個同路人了。


    這些人不在少數,少說也是大幾十萬人口……


    應該有吧?


    不甘心家裏拿不出錢供自己上學,自然是想打工自己賺學費了。


    我當年就是自己賺的一部分學費……


    隻是在工廠裏打滾多年後,依舊還是那個保持鬥誌滿滿的熱血少年麽?


    當年我上學時候,錢也是好緊張啊。


    有經濟條件的話,都想一路讀到博士了。


    能不能順利畢業,不知道,先上了再說嘛,總比不上好吧?


    我緩緩收回目光,醉意也散去了幾分。


    “林姐……”我在外不能叫她林姨,被人叫老,她不高興。


    “叫的這麽奶,怎麽?想讓我買單?”林醫生啃著小龍蝦,故意白了我一眼。


    “嗬。”我咬掉最後一根串兒,抓起手機笑道:“我請。”


    若心來信息,我得回去了。


    目送林醫生打車回去後,我打包了幾份小龍蝦回到了文明小區。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一點鍾。


    隻有若心那棟樓開著燈。


    若心和我一樣失眠了,她在客廳裏看著電視。


    我衝涼出來後,把她抱上腿,“我不走。”


    “嗯。”若心把臉搭在我肩膀上,挨挨蹭蹭,“記得有多晚,也要回家。”


    “好。”我輕輕拍打著她的背背,“我剛才去找林醫生看病了,順便吃了點宵夜。”


    “哦。”


    “我想,我以後沒必要看病了。”


    “哦。”


    “你怎麽不開心?”我擺正若心的臉,雙手輕撫她的臉龐,“說出來。”


    “你去找林醫生,是不是想找木魚魚了?”若心頭微微一偏,盯著我泛紅的雙眼。


    “……”我碰著她的額頭,雙手攬著她的腰,晃了晃,“我跟她很早就結束了,都快兩年沒見了她。”


    “沒留下種子吧?”若心用力抱緊我,困困道。


    “沒沒,絕對沒有,我跟她就那麽幾次,我又很小心,怎麽可能有孩子?那不是害人害己麽?”我有些不安地說道。


    “那就好。”若心閉上眼,微微抬起下巴,“時間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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