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戚無邪抬手,牢牢夾住了蛇首,朝著蛇後的薑檀心冷聲道。


    ……


    走或不走,隻是信不信任的問題。


    如果她不信他,那她大可奮不顧身的留下來,用毫無用處的羸弱肩膀替他分擔一絲痛處。


    最後的結局不過是兩人共同葬身蛇腹,她會痛,他的痛也不會少去一分。


    薑檀心不過愣怔片刻,就已做出了決定。


    銀牙一咬,她迅速揪上花間酒的衣領,將他率先丟進了地宮門後,隨機自己也閃身進去,朝著外頭的葉空喊道:“快進來!”


    葉空眉頭深皺,握著鐵槍的手緊了緊,拉上一邊的太簇幾個大步跑了回來,跟著貼著門fèng鑽了進去。


    隻有陵柯不依不饒,單膝跪在地上蓄勢待發,絲毫沒把薑檀心的話放在耳邊。


    戚無邪冷眼一掃,從後頭怒聲道:“快滾!”


    “不走!”


    他腰後大力,朝著燭九陰撲去,卻被它的大尾一掃,擋開了一丈遠。


    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他抬手抹掉,緩緩站起身正打算再一次的衝殺,豈料耳邊傳來了薑檀心寒意入骨的警告之語:“大師哥,你若不進來,信不信我將他挫骨揚灰!?”


    不等陵軻反應,她已經猛得將身後的骸骨往地上扔了去!


    這種一線生死的關頭,她也顧不上什麽“死者為大”了,若不脫困,不用多久他們都會是死者了!


    陵柯不可置信的回頭,目色沉痛,他下意識地衝進門中,將骸骨小心翼翼的撿了起來,麵色陰沉,渾身泛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薑檀心暗道一聲抱歉,緊接著便向葉空道:“把指環取出來,關門!”


    “瘋了?他還在外麵!”太簇吃驚地看向她。


    “我知道!”


    她比誰都知道,也比誰都擔心他的安危!


    渾身緊繃,跟命運爭取那麽一絲的生機,她太過緊張,連聲線都在發抖,可她自己並不清楚,她的眼眸中的冷靜有多麽的無情,讓所有人誤以為她為了自己的性命幾乎要放棄了戚無邪。


    花間酒自打被第一個丟進來後,一直沉默不語,隱在陰影中的他看向薑檀心的神色,良久後方慘然一笑,心中暗道:也罷,我願遂了你的心,壞人我來。


    他的舉動令眾人不妨,身手矯捷迅速閃到了門邊,他手一撈摸上了外頭的嵌槽,手指一摳,竟將虎頭指環整個掰了下來——


    指環掉下,機拓聲再次響了起來!


    門fèng緩緩閉合,投在門後的光影遊走,將薑檀心忐忑的心照得無處遁形。


    ……


    仍在血口中的戚無邪聽見了關門聲,輕蔑嘲諷的笑意愈加張揚,甚是無謂地直視燭九陰濁黃的單眼。


    他指骨咯嘣響了聲,緊接著,便似一道疾風利箭,狠狠捅進了蛇口上顎之中。


    燭九陰吃痛,想鬆開他的肩膀亦是不能,隻覺血肉被那隻手翻攪著,振盪著它所有的痛覺感知。


    燭九陰幾乎瘋狂,它帶著戚無邪撞向一邊的石頭壁,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尚且顧不得,它一門心思地想著掙脫他,掙脫那隻翻攪著上顎血肉的手!


    “想逃麽?晚了……”


    戚無邪冥黑的瞳孔驟然緊縮,他臂膀承載著脫臼的力道,狠命向上破去,手骨沾滿了黏稠的鮮血,從堅硬的蛇破中爆破而出,帶起四濺的血花,迎頭蓋臉濺了他一身。


    麵對這等巨蛇,已是傷敵一萬,自損七千。


    戚無邪麵色蒼白,臉上沾染上的鮮血更顯猩紅,他的舌尖舔過薄唇上的血,一點點吞噬入腹,這樣的妖邪魅惑,硬是將巨蛇的惡邪也比了下去。


    好似他和它之間的交鋒,隻是為了爭出一個地獄之王的稱號,勝者王,敗者死!


    燭九陰尖利一聲慘叫,它頭猛得一甩,撞上了正在一點點閉合的玉石門。


    戚無邪順勢掙脫了它的血盆大口,肩頭撞上石門,摔在了地上,指尖撐地,他勉強站了起來。


    地上、門上拖出了一道猩紅的血跡,分不清是燭九陰的還是他的……


    燭九陰顫抖著巨大的身子,它的蛇首上此刻有了兩個大窟窿,血流不止,它用毀天滅地的惡毒恨意死死盯著戚無邪——


    仿佛這是它剩餘千年壽命中最大的敵人,它要殺了他,不死不休!


    隆隆聲漸漸微弱了下去,薑檀心終是忍不住了,她淒聲喊道:“戚—無—邪!”


    紅衣扭首望去,見門fèng中薑檀心秀眉緊縮,雙眸裏盡是顫不能已的畏色,她已經做完了她覺得應該做的事,將一切命運交給了他,她給與了他所有的信任,這份信任牽同樣也連著她的世界……


    戚無邪心間一顫,他不是沒有想過讓那道門就那樣閉合,有陵軻在,她會安全無虞的離開……


    可就在看見她的眼神的剎那,他改變主意了,生死離別有多痛,正因為他嚐過,所以不忍心讓她再嚐。


    燭九陰並不是這一道石門可以阻擋地住的,這一點他心裏很清楚,但他不想當英雄了……


    他已是她的世界,他無法置身事外,以生死為藉口的溫柔遣返,才是對她心中執念信任的褻瀆,說好的白頭偕老,少一刻都算功虧一簣!


    兩心望如一,她期盼的眼神,被越來越小的門fèng陰影遮擋地不見神采,絕望一點點溢出,那些是比傷口更令他痛的鴆毒。


    愛,有時候快於本能。


    他的理智尚未能說服自己,可身體已經衝進了門fèng之中,抬手將她牢牢錮在了懷中,身後是阻擋一切的黑暗,大門終是在最後一刻,關得嚴絲合fèng,隔絕了外頭的血腥戰場。


    *


    門後寂寥一片,像是虛妄的異次世界,黑暗森然。


    薑檀心身體抑製不住的發抖,她的鼻尖是濃重血腥氣,環抱著他腰的手也濕噠噠的一片,她知道他受了很重的傷,卻說服不了自己放開擁著他的手。


    剛才,絕望橫生,她幾乎奔潰了!


    她以為她錯了,她要失去他了……


    幸好,幸好。


    戚無邪有些無力地靠在石門背後,他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淺道:“做得好”


    薑檀心從他的懷裏抬起頭來,小臉沾上了他衣服上的血漬,眼眶憋得紅紅地,她強迫自己揚起一抹驕傲的笑意,為自己懂他的心意驕傲,為自己沒有成為他的累贅反而能幫得上他而驕傲。


    可這驕傲承重了太多,險些將她打垮,如若他當真不再回來,她又該如何說服自己的心?


    笑意凝在嘴角,牽起的嘴角微微顫抖,牽連著酸澀的鼻子,滾落下一行淚水來。


    戚無邪眸色黯淡,臉色慘白的可怖,他抬起有些脫臼的胳膊,有些笨拙艱難地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嘲笑道:“又哭又笑,太醜了”


    感受他手指的不靈活,薑檀心立即反映了過來,她自己拿袖子擦幹了,小心避開了他的胳膊,迅速扭頭向花間酒問道:“你不是會一些救治之法麽?小時候綁架多了,傷筋動骨的可會?”


    花間酒滿臉不高興,他跨一頂,擋開一邊的葉空,朝著薑檀心走了幾步,陰陽怪氣道:“督公您不是無所不能麽,有本事把燭九陰捅個窟窿,沒本事將自己的胳膊安回去?”


    戚無邪懶懶往薑檀心身上一靠,眉梢一挑,輕聲一笑道:“本座懶……閣下代勞?”


    花間酒眸色一黯,心中巴不得他就此殘了才好,他冷笑一聲,遂即上前一步貼上了薑檀心的後背,不懷好意訕笑道:“我粗手粗腳怕弄痛了督公大人,不如讓她來,您即便是痛,倒也受著歡心”


    “……”


    不等薑檀心同意,他已經將手握上了她的手指,引著她的手捏上了戚無邪的胳膊,大力一扯一頂,隻聽骨骼咯地一聲,已經將脫臼的臂膀接回了原位。


    戚無邪額上沁著一層薄汗,他冷冷看著花間酒,目色深沉。


    花間酒對這種敵意的目光視而不見,反而挑釁得揚了揚眉毛,抖了抖方才抓過薑檀心的手心,笑意濃重。


    “不必言謝,應該的!”


    言罷花間酒逕自扭身,在黑暗中摸索,去前頭尋葉空去了。


    戚無邪直接起了身子,他走過薑檀心的身邊停住腳步,長嘆一聲,頗為無奈地彈了她一個腦瓜崩,悶聲道:“真正好本事,又招惹一個”


    捂著頭,薑檀心心中大呼冤枉,方想扯住他的袖子,便聽前頭葉空的一聲抽氣聲!


    怎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12 浮屠玉塔,紅衣鼓舞


    薑檀心快步上前一步,從石門投下的陰影中步出,穿過環繞周身的冥煙繚霧,她闖進一片綠幽幽的暗光之中。怪不得葉空倒抽一聲冷氣,這裏的景物比起方才外頭的崚嶒黑崖、地獄深淵,更有鬼手匠巧奪天工的震撼!薑檀心見了這樣的建築,也不禁心生感嘆,詫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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