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檀心忙擱下藥碗,上前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在自己滾燙的掌心中搓了搓,輕聲問:“醒了?還痛不痛?眼睛沒問題麽?看東西有沒有重影,鼻子呢?裏頭有沒有血塊?”


    薑檀心舉著手,在她的眼前晃一晃。


    瓷娃娃揚起稚嫩純真的笑意,月眉彎彎,星眸璨然,她恬然一笑:“不疼,白叔叔的醫術很好,會治好我的對不對,姐姐不要擔心,禪意沒事的”


    白蜀不高興了,皺著一張俊臉訕然道:“叔叔?有那麽老麽,我和你姐姐差一倍啊,論起來她還是太後呢!”


    薑檀心心裏溫熱,禪意饋與的笑意,填補了她心中的悲鬱苦痛,她的渡劫,她的涅槃,至少還有禪意陪她一起,想起從前多年遍尋妹妹無果的失落愁緒,今日一番團聚,難道已不是老天的垂賜麽?


    薑檀心逼自己知足,要自己知足!


    眸色中泛起溫柔笑意,薑檀心端起藥碗,在手心抬了抬:“不疼也要吃藥,白叔叔辛苦熬得,不可浪費他的一片苦心”


    看著白蜀苦憋的表情,禪意咯咯笑了起來,十歲女娃娃該有純真可人,這也是薑檀心想永遠留住的東西。


    白蜀還要去太醫院點卯,便先走了,禪意一口一口喝完了藥,直嚷著要吃糖,薑檀心寵溺道:“好好好,我這裏別的沒有,就是糖最多,蜜餞甜果,豌豆黃,杏仁蘇,桃仁沾著糖最是甜膩了,禪意要吃哪種?”


    瓷娃娃靠在床頭,看著薑檀心朝著食櫃走去,她順門熟路的打開了門櫥櫃,審視著滿滿一櫃子的甜食。


    “姐姐喜歡吃糖麽?為何擺了那麽多好吃的?”


    ------題外話------


    因為,要抓老鼠啊~還是東廠的老鼠~好吧,昨天被評論區的磚頭雜得頭破血流,作者表示很憂傷,幸好有小葵妹子的長評安撫我,大家看到文的時候,某肉正在考場埋頭苦戰…補考英語~!我去,混的太倒了,好像放海東青啄下瞎那個掛我課的賤人!


    081 救治之法,花藤相約


    手指在空中一頓,有股冷香無孔不入的鑽進她的心裏,肆虐起一陣絞心之痛,那些情愫一直靜靜蟄伏,一等著稍有鬆懈的機會,它們便齊齊湧動。從前戚無邪並不常來,但卻不妨礙她準備甜品糖漿,一日兩日,半月一月,習慣一旦養成便變得很可怕,放手之後的寂寞時日,如果沒有這些擺設用的甜食,她甚至不能安寢入夢。


    拿出一碟金絲蜜餞,她旋身回來,擺在了薑禪意麵前,淺笑道:“小丫頭,吃吧,吃完了姐姐幫你梳小辮,再給你講一個……不是太長的故事”


    瓷娃娃揚起小臉,纖細的睫毛在窗牖外初升的朝陽光下,留下一層陰影,蓋住了她瞳孔流動的一絲眸光。


    撿起瓷盤裏的蜜餞送入空中,暖洋洋的斑駁光影,流連在她瓷實的肌膚上,跳躍在精緻的五官間,口裏泛起甜膩,和著甜絲絲的津液一齊鑽進了喉嚨裏。


    “真甜!”


    瓷娃娃從床上跳下,她趿拉著鞋子,腳步輕快的走到了梳妝鏡前,撫了撫並蒂蓮刻銅鏡,抽出其下的繡墩,挪著身子坐了上去。


    薑檀心走到她的身後,執起妝奩鏡前的桃木梳,撫上其細膩溫潤的質地,輕輕沿著禪意的發線一點一點往下梳理。


    她梳得很認真,尋著彼此沉默的當口,朱唇輕啟:“那時候你還在娘親的肚子裏,每日晨起,娘親便為我梳頭,小辮髮鬏,有時還為我戴上幾朵時下的絨花,有一天我問她:要是娘親生了一個妹妹,豈不是要梳兩個人的辮子了?娘親卻說,等到妹妹要梳發鬏了,我便已經及笄了,不可以再賴著她,要學會為妹妹梳頭”


    禪意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一動不動看著鏡麵上的自己,以及遊走在發間,姐姐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指甲。


    “所以我學了,我偷偷躲在屋子裏,披頭散髮,然後照著鏡子,學著娘親的動作,將自己的紮了滿腦袋的小辮子,不許別人碰,不許別人拆,成天就是一個小瘋子,可是禪意,姐姐丟了你,錯過了你,直到今日才能替你梳頭,我很感激也很珍惜,所以不要再想著報仇,你還那麽小,你不應該要這樣的生活”


    瓷娃娃緘默不言,她隻是聽著薑檀心溫聲細語,將戚無邪的故事娓娓道來。


    “通敵賣國,謀取和談金的人並不是他的父親,是一個不知來處的人,且說他不是真得戚保,即便是真的,那戚無邪又有什麽過錯?十年前,他也是個十來歲孩子,他承受母親萬馬軍前慷慨赴死的決絕,可轉身之後,又要擔起戚保賣國投敵的錐心背叛,從小敬仰的父親,是一個陰險虛偽的小人,他背負的痛楚,又何人能知?”


    瓷娃娃咬著嘴唇,淡去了眼裏的恨意,她甚至委屈開口道:“那日他什麽都沒有說,我把匕首捅進他的胸口,他也沒有告訴我,姐姐,他為什麽不說?”


    薑檀心的手一頓,遂即眼眸半垂,苦澀一笑:“因為他自以為是,他是一個笨蛋,他在用這種荒唐的理由討好你,你殺了他,他便高興,他便不必被我詰問,甚至我根本恨不了他……”


    與其是回答禪意的問題,不如是喃喃自言,長長出了一口氣,薑檀心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所答非問,甚是有些語無倫次,禪意一定聽不懂,但她不準備解釋的更清楚一些。


    “禪意,無論是戚保或者馬淵獻,交給姐姐,姐姐會懲罰他們,你隻要看著就好,必要的時候給姐姐一點掌聲,可好?”


    纖細柔荑,蔥段指尖,她挽髮結辮,盤起了兩個包子頭似得小發鬏,末了拾起桌案上的篦子,輕輕替禪意篦頭,撫平她調皮斜出的碎發梢。


    打了個響指,薑檀心勾起滿意笑容,扶著她的肩膀笑盈盈道:“怎麽樣,手藝好不好?多可愛啊,等明日姐姐帶你上街買漂亮的絲帶,給你的發鬏繞起來,宮裏金銀簪花太老氣,我都不喜歡,何況給你用”


    薑檀心沉浸在自己的欣喜之中,她的親人失而復得,她想把期盼多年的願望一朝實現,幫妹妹梳頭,帶著她吃街好吃的東西,帶她去裁做最漂亮的新衣服,小五雖然可愛,卻不及女孩子貼心。


    況且,那份濃濃的愧疚之意,填滿了薑檀心的心壑,她不知自己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她隻是不想再留下遺憾。


    瓷娃娃審視自己的發鬏,泛著水澤的唇喃喃開啟,她伸手反握住了薑檀心的手心,正色道:“姐姐,讓禪意也給你篦頭吧,禪意會的!”


    薑檀心略有驚訝,而罷心中淌過暖意之水,她寵溺笑道:“好,自然好”


    禪意興奮的從繡墩上跳了起來,她按著薑檀心的肩膀,讓她坐了下,抬手拆開了她用一根素銀簪挽起的髮髻,撇了撇嘴道:“這銀簪子好素,樣式也不好看,姐姐不要帶了,禪意選個好看一點的給你,或者用桃木枝做一支,還能辟邪呢”


    將銀簪子攏在掌心,一如當日溫度,它在掌紋上橫亙著距離,膈出了一道紅印子,苦澀開口應下:“好……不帶它了”


    把它鎖入妝奩的木抽屜裏,哢噠一聲,落了小銅鎖——這聲音很輕,卻依舊抓撓在她的鼓膜之上,刺戾拉出一道嗡嗡迴響。


    禪意放下了她滿頭青絲,發梢漆黑如墨,雲鬢如漆,其光可鑑,她伸著小手一點一點打理,本是笑意盈盈,可漸漸的,笑意隱去,隻有擔憂之色在眸中流轉。


    掩在青絲之下的是一簇簇暗白的頭髮,髮根銀白,像是月落清霜,或是月影斑駁,散下並不均勻的銀色,它潛藏在表麵之下,蟄伏已久,隻是它的主人還沒有發現。


    頭髮和容貌都是女子最為看重的東西,姐姐並不知道自己的頭髮漸漸染霜,她也並不知道方才其實她早已經清醒,將白蜀與她的一席話盡數記在了心裏。


    她不知道姐姐得了什麽病,可她清楚,隻有自己的血才能救得了她。姐姐和白蜀清楚,戚無邪也知道,所以他才擄走了自己,寧願讓自己殺了他,也想叫她留下一腔熱血來。


    一瞬,瓷娃娃就掩起了麵上的驚詫,她自若的指著篦梳,一點一點順著青絲而下,看著銅鏡裏姐姐的芙蓉花靨,她抿起了釋然的笑意,巧笑道:“姐姐,篦好了!我能去太醫院找白叔叔玩麽,他的藥太苦,我要逼他換一換”


    “你一個人去?”


    “這又什麽,我可是百越巫覡!我有嘴,我可以問路啊”


    “傻丫頭,不是巫覡也有嘴,也能問路,好吧,我讓小魚帶你過去,若身體不適便不要勉強,宮裏頭的人問起來,便說是鳳藻宮的客人,還有……”


    “好啦姐姐我知道,見到東廠的人就快點跑對不對?其實你才不是擔心戚無邪要害我,你是擔心我傷他,別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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