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誠則靈”


    搖了搖胸前的扇麵,東方憲故布疑雲,說了一句雲裏霧裏的話,可薑檀心明白,真正的好戲開演了!


    “這麽說,先生你能幫我弄到缺了?你可是知府大人的暗處門包?瞧你將攤位擺在這裏,拐個街角就到知府衙門了,多少門包我都給,你一定是他賣缺的眼線對不對?我正愁著買不到埠陽縣的缺呢!先生乃真人,快為在下引薦引薦吧!”


    薑檀心這話幾乎就是吼出來的,且不說有心窺聽的人一定聽得一字不落,就是過路之人也都上了心。


    哪兒來的混小子,這種話也敢當街嚷嚷?活膩味了吧!


    東方憲哎喲一聲叫,連忙從卦攤上躥起,嚷得可比薑檀心大聲多了:“你倒是小聲一點啊,你可不要胡亂誣陷我啊,知府大人清廉,就算是私底下受賄賣缺,怎麽會找我當眼線呢,你是想買缺買瘋了吧你!”


    越嚷越帶勁,薑檀心幹脆一腳踹翻了他的卦攤,揪住了他的衣領,忍著笑惡狠狠道:“你方才不是說隻要我交錢就幫我弄缺麽!怎麽嫌我給得銀子少啊,我告訴你,我是江寧富商的公子,家裏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隻要讓我弄到埠陽縣的缺,銀子不是問題”


    “呀呀,救命啊,這人瘋啦”


    東方憲嚇得俊容失措,腦袋左一晃,右一搖,不把人喊來圍觀誓不罷休。


    “喊什麽喊啊,你以為我為了埠陽縣的缺是為了這頂破烏紗帽麽?告訴你,我家是做鹽生意的,此番想來淮州立足,叫我來當保駕官兒的,我當了官兒,還不是為鹽商們掙得一片天啊,難不成讓朝廷派來的倔巴頭任缺,管這個管那個,不噁心死你們”


    薑檀心這一通喊,看似毫無章法,破口粗言,其實隱晦深深,意寓深長。


    她的口水不會白費,這一通話會一字不漏的傳到知府徐晉介的耳朵裏,一如薑檀心所希望的那樣。


    兩人糾糾纏纏,摟摟抱抱,東方憲以為她要揍他,極為配合的一把樓了上來,胸膛貼著緊,還不忘嚷聲呼救:“救命啊,當街打人啦!”


    薑檀心臉色一黑,一麵還得做樣子,一麵咬著牙迸出字兒來:“搞什麽你,還不放手!”


    東方憲笑意滿眸,溫熱的氣息盡數噴在她的脖頸間,掀起一陣曖昧的蘇麻,溫香軟玉在懷,他怎想放手,輕聲道:“師妹你就配合一下,別忘了昨天是誰求著我來一起做戲的,我投入其中,你可不能半路撂擔子”


    薑檀心決心不跟他廢話,一手騰出,朝著他腋下的癢癢肉捏去……


    東方憲嗬得一笑,從小到大就這一招,就沒有新鮮一點的?


    他胳膊一夾,便牢牢的鉗住了她的手,薑檀心此番更是愈加不能動彈了,隻能任其為所欲為,被吃了一脖子的豆腐。


    “喂喂喂,你們兩個幹什麽,大男人的有礙觀瞻,到底是打架還是狎歡?”


    不遠處男人的粗聲傳來,他話音方落,薑檀心便聽見了鐵鏈嘩嘩的摩擦聲,不等她和東方憲分開,一條大鐵鏈嘩得一聲,將他們兩個人套在了一起,官差打扮的人瞬間將他們團團圍了住。


    官差頭冷著臉道:“嚷著什麽?整個淮州府都知道你要買缺了,如此敗壞知府老爺的聲譽,連巡撫大人也給驚動了,對不起了,你們兩個跟我去一趟衙門,帶走!”


    ……


    *


    三通鼓響之後,知府衙門的衙役上堂站好了隊列,巡撫戴偉剛、知府徐晉介一前一後擺著官鋪走進大堂。


    薑檀心跟東方憲捆在一起,肉貼肉,骨戳骨,好不難受,可死狐狸還一副挺享受的嘴臉,他甚至溫聲寬解:“這位客官別亂磨,既來之則安之”


    “我哪裏亂摸了,死狐狸沒瞅見我的手都捆得不能動了麽?”


    “是磨,不是摸,我皮糙肉厚的無甚關係,你看看自己的手腕,還磨?”


    “全是你害得!”


    “誒,話擺上明麵上,誰害得誰,誰出的主意?”


    “我……”


    “啪”一聲響,驚堂木狠狠砸在了公案上,戴偉剛是巡撫,自然氣勢淩然的坐上了主審之位,這雖然是知府衙門,徐晉介的地盤,可他卻要退居次坐,陪審一邊。


    薑檀心讓驚堂木一震,匆匆抬起了眼睛,好嘛,這一眼,把她嚇得夠嗆。


    大堂上明鏡高懸的匾額損了邊角料,字兒也不似簇新時候那般燙金筆挺,反而灰濛濛落著一層灰,看得很是破舊。


    再看堂上的這兩位大老爺。一個衣衫襤褸,穿得灰不溜秋,馬臉短須,眉毛疏淡,一副陽春白雪的清高樣,他正坐高堂,想必就是江蘇巡撫戴偉剛了。


    而他旁邊的徐晉介更誇張,那頂官帽不知從哪裏撿來的,破了幾十個洞,像是被老鼠啃過的。官袍袖上叉開一道大fèng,漏出了內衣的顏色,衣袍下是一片一片的布料落下,飄飄蕩蕩,實在好笑。


    一省大員竟穿得如此破爛,還絲毫不引以為恥,覺著這是清廉公明的象徵,大有一副嫌它不夠破不夠舊的意頭。


    戴偉剛伸手一指,言之鑿鑿:“堂下可是薑辛?”


    薑辛是拓跋烈給她開具的假身份,包括吏部開出的候補道官籍憑證,更有甚,往江寧人口簿上查一查,確有這一號人,還是個商號公子哥。


    薑檀心不卑不亢的應道:“回大人話,是小人”


    摸了摸稀疏的山羊鬍子,戴偉剛眯了眯眼,將老道的心思藏在了深處,他端持著一副封疆大吏的官威,拖延著開口,似乎這樣跪在底下的人能夠畏懼他三分。


    沉吟後道:“好,薑辛,你滿世界嚷嚷著要買埠陽縣的缺,意欲賄賂長官,你可知按照大殷律例,這是什麽罪麽?”


    佯裝無辜,薑檀心抬眼一笑:“小人知道,可普天下不是都是這麽做的麽?馬首輔還不是為了籌糧開放實缺,買賣官爵,小人瞧著埠陽縣衙門,跟鹽商挨著近,要是沒點本事,如何壓得住,倒是還不得丟了朝廷的顏麵?”


    這話戳得戴偉剛心口疼,他是馬嵩黨人,其實本事不大,隻是憑著一副清廉的名聲,京城的路子才混到了這江蘇巡撫的位置。兩淮是肥地,放這麽個油煙不進的官,拓跋烈出發點還是好的。


    可惜馬嵩倒了台,雖說還有馬公子接盤,可畢竟是傷了元氣的,戴偉剛少了這麽跟參天大樹倚背,本就有些不高興了,現在輪到這麽個小子暗諷明刺,他徹底黑了臉,手下驚堂木一敲,嗬斥道:“胡鬧!朝廷之事也是你一屆捐納候補道可以評頭論足的麽?埠陽出缺,本官自會按著履歷資質、官聲考級來安排出缺,這首要的第一點,就是要清正廉明,要節儉樸實,一絲一縷,恆念物力維艱,你看看你,還沒當上官,就一身簇新錦袍,金銀滿身,如此奢侈浪費,如何堪為一縣的表率?”


    徐晉介在一邊附和,連連點頭:“撫台大人說得極是,有您這樣的清廉官吏坐鎮兩淮,廉勤率屬,撫恤民艱,下官們真是如沐春風,感懷在心啊,兩淮廉潔官風,絲毫沒有酬酢周旋的奢靡風氣,奢華衣服,酒肉應酬,也一應俱消,這才是實心為君,一心為國的為官之道啊!”


    知府老徐自我陶醉到了極致,他出口成章,將一篇噁心肉麻到極致的阿諛奉承當成情詩來念,押韻平仄,錦繡繁簇。


    戴偉剛很受用,得意地捋了一把山羊鬍子,他點點頭重現看向堂下的薑檀心,平緩了口氣:“徐大人有這般覺悟,才是本撫所願啊,薑辛,本撫念在你尚有捐納功名在身,且隻是口舌不忌,並未真正賄賂上官,就不拿你問罪了”


    徐晉介立刻接口,惡狠狠的道:“巡撫大人寬容慈悲,小懲大誡,打你三十堂棍,回家去吧!”


    薑檀心眉頭一皺,心中不禁道:好一記殺威棒,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這一頓棍子下去,全城隻會贊他公正廉潔,要想走他路子的門外漢,恐怕還真不敢把不三不四的銀子送去他那,他瞧不上碎銀子,真正能引他出來的,還得是條大魚!


    “來人啊,把鎖鏈解開了,上馬紮,給我打!”


    徐晉介從位上站了起來,唾沫星子亂飛,似乎十分氣憤。


    皂隸捧手應了一聲,上前接鎖,缺發現鎖眼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掰扯了好幾下都沒有成功。


    他用力一扯,東方憲就大聲一叫:“糙民是無辜的啊,差爺您到是輕一點啊,鏈子太近,都卡在糙民的皮肉上了”


    皂隸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朝徐晉介道:“大、大人,可能這個鎖眼壞了,鏈條打不開”


    徐晉介兩眼一突,氣惱了三分,他咧著嘴,滿口黃牙,手一指:“那就兩個一起打!裝神弄鬼的是算命的,本官瞧著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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