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方落,門外便有小太監通傳,說是東廠的人找到樣證據,懇請麵見皇後娘娘。


    “傳進來——”


    轉身落座與首座鳳位,手搭在扶手之上,清冷的眼眸睥睨大殿。


    “屬下叩見皇後娘娘”


    薑檀心聞聲,微微抬了抬眼,待看清來人之後迅速低頭,果然又是老熟人,這兩天一見他就一定會和那個死太監有扯不完的關係。


    “原來是夷則啊,本宮有些奇怪,怎麽這件事輪到東廠插手了?”


    “事關皇室辛秘,東廠不敢擅做主張,隻是屬下經過東宮婚房時找到了一件東西,所以趕著來呈送皇後娘娘”


    他從寬袖中掏出一枚鎏金縷空護甲,金讓火光熏得發黑。


    萬皇後眼毒,打一眼就認出了這時當時自己親手放入東宮聘禮中的妝奩小件兒,這是馬雀榕的東西。淡淡抬眼,鼻下冷哼:“這能代表什麽?代表馬雀榕當晚確實在房間,而是這個拚死救出太子的小太監說謊了!”


    素手一指,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薑檀心的身上。身形有些熟悉,無論是馬雀榕或是夷則,都微微起了疑惑之心。


    “奴才不敢說謊!”刻意改變了聲音,低著首,薑檀心立即伏地叩首。


    “皇後娘娘,屬下並不是來證明太子妃當晚人在何處的,屬下還有一樣東西”他頓了頓,另外拿出那一根燒了一般渾身發黑的蜜絲喜燭道:“這是當晚的罪魁禍首,皇後娘娘細看這蠟燭外延斷截處十分平整,而中心又毛躁不平,說明它事先就被人用利器劃斷了,燭台立在窗簷邊,細風從窗口灌入,蠟水齊齊往這一邊流下,到了後半夜,蠟燭這邊積重過多就倒了下來,而倒下的位置恰好是太子爺所睡的婚床,賊子之心可見一般。”


    皺了皺眉,萬皇後不發一言,示意夷則繼續說下去。


    “而屬下今日找到這支護甲上頭便有蜜絲蠟燭的殘屑,因為火烤泛而融化成蠟滴凝結在了上頭,成了不可磨滅的罪證”


    此話一出,馬雀榕再不能持,她睜著無措的雙眼,不斷搖著頭:“不是我,不是我,怎麽可能是我!太子是我的丈夫,我為何要怎麽做?”


    “本宮也猜不出你為何這麽做,那你告訴我,昨天你究竟在哪裏?!”萬皇後氣急萬分,她一拍梨花木扶,指著馬雀榕字字誅心。


    晶瑩的淚珠從香腮滾落,咬著薄唇,喉頭的冤屈她喊不出來,她如何敢說代嫁一事,她又如何敢說失身一事?蓄謀縱火不夠,還想讓她再背一個欺君之名麽?不說實情,馬雀榕根本無從辯解,她心頭快要嘔出血來,咬破唇也要將這個黑鍋背下來。


    嚶嚶哭泣,伏地不起,這樣的態度無異已經認了罪,事到如今馬雀榕這連日來的委屈忿恨頃刻爆發,她抬起水眸,瞳孔猛然一縮,泛起刻骨的怨恨:“我恨他,恨你們,我為他守身如玉,我為他詩書禮儀,我從小到大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他,母親要我做一個合格的皇室媳婦,我費了多少心血,熬過多少孤寂的黑夜才盼得婚期的臨近!是他,他視我為糙芥,一件可以任人踐踏的衣服,還有你,衣服破了可以補,我若破了,隻有被丟棄的命!都是你們逼我的!”


    啪——


    響徹大殿的一記耳光,打得馬雀榕的嘴角立即腫了起來。萬皇後氣的發抖,從沒有誰敢在她麵前如此耍潑發狠,她差點害死了自己心愛的兒子,現在居然還耍起了市井婦人的蠻狠:“這就是你娘教你的賢良淑德,端持大方?別以為本宮不敢殺你!”


    “嗬嗬……嗬,孰人不知道皇後娘娘雷厲風行,手段狠辣,後宮無異敵是小事,滿朝文武也是服服帖貼,稱頌不已的,殺我一個小小的馬雀榕,還有什麽考慮的?”她腦子一片空白,口不擇言已然失去了分寸。


    可縱使這般忤逆之言,萬皇後聽後還是深深出了一口氣,她的心裏糾結萬分,如何處理馬雀榕,成了她此刻最大的難題。馬雀榕死不足惜,可難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她和太子是拜過太廟酬過天地的,新婚之夜新娘謀害丈夫,這樣的麵子皇家丟不起。再者馬嵩和馬淵獻她勢必要考慮三分,廢了太子妃,隻恐太子與馬家樹敵,白白便宜了別人。


    越想越窩火,盯著馬雀榕那張你奈我何的臉,萬皇後反手又是一巴掌,這次是下了死力氣,一下便將人打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身。


    背過身闔上滿是怒火的眼睛,萬皇後勉強沉住情緒,緩緩道:“本宮命你們東廠緝拿縱火兇手,至於馬雀榕你帶回東廠讓戚無邪好生‘照顧’對外就說太子妃受了驚嚇,唯恐賊子繼續加害,暫由東廠全權保護,閑雜人等一律不得探視,特別是王夫人,她的帳本宮來日再算!”


    言罷,萬皇後就棄了馬雀榕在地,連正眼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沒有,轉身進暖閣,隻顧著探視拓跋騫去了。


    對著萬皇後離開的背影,夷則稍一傾身,不似麵對戚無邪時那樣畢恭畢敬,聲如清風:“是,屬下明白了”


    他走到馬雀榕跟前,笑意淡淡,伸出了一隻手:“太子妃,請跟屬下走一趟吧”


    “滾!滾開!誰都別碰我!”馬雀榕瘋魔一般,她撕扯著身上那一身刺目的大紅喜袍,一聲聲裂帛之響恰如她此刻的心情,毀了毀了,一切美好,一切期待,統統毀了!


    “我是你,我就乖乖保全爛命,總不至於連累家人共赴黃泉”


    清冷的聲音從角落悠悠響起,抬起頭的薑檀心嘴角噙著一絲輕蔑的笑意,她目中的憐憫成了此刻最大的諷刺。


    馬雀榕停止了哭鬧,她還保持著撕扯的姿勢,目色空洞,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哪裏還有風華美艷的姿容,她的臉上除了可笑、失敗、可悲、再也尋不出昔日的榮光。


    薑—檀—心,馬雀榕咬牙切齒,她幾乎能聽見牙齒碾磨的茲茲聲,竭盡全力咬著牙關直到兩腮酸疼依舊不鬆口,似乎這樣才能抑製眼眶奔潰的淚水,失敗者屈辱的淚水。是的。一切她都明白了,不用解釋什麽,不用再懷疑什麽,薑檀心此刻的出現說明了一切!


    難受得幾乎窒息,忍淚的痛苦堪比萬箭穿心,視線早已模糊,馬雀榕無聲一笑,踉蹌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迎著門外初升的旭日,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末日……


    淚水終於滾落,她抬起手背拭去難堪,嘴唇翕動:薑檀心,我若不死,必報此仇。如違此誓,萬劫不復!


    ------題外話------


    這章爆字數了,就當湯圓二更了好啦~關於馬雀榕,我還不打算整死她,留著以後慢慢虐,好人三起三伏,壞人也不是一擊就倒的,握拳!


    040 太子的夢中仙女


    離東宮走水已過去半月有餘,馬雀榕一直在東廠的“悉心保護”下與外界斷絕了聯繫,即是馬嵩夫婦要想見一見女兒也是不準的。至於鬼門關遊了一圈的拓跋騫,在白蜀的一日三診、膳補藥食之下漸漸康復,雖不至於痊癒,倒也有了起色,隻可惜這人似乎神智不太清醒,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


    他不再如往常一般架鷹遛狗,圍場行獵,更不去花街柳巷,燕舞酒觴。得閑的時候總一個人默默迎著日頭坐在東宮的庭院中喃喃自語,一愣便是一天。小太監們私下議論紛紛,說太子爺像是得了夢魘,闔宮要尋一個長發仙女,這可叫他們為了難,且不說太子爺壓根不清楚長相,連究竟是夢中仙人還是塵世仙女都辨不得,如此癡想沒人當真。


    再說薑檀心,那日救主有功,又憑著自己的意願入了東宮的禦用監,協管著文房四寶、書冊典籍不說,平日裏研磨鎮紙、習講經義,儼然成了太子身邊近監,是最為吃香體麵的職位。


    有朝一日老主子龍馭賓天,新主子黃帷升座,執掌江山,司禮監首宦的位子還不是唾手得來?這是薑檀心的考量,亦是馮釧的希望。


    自從太子康復伊始,薑檀心便在思索一件事:自己該如何詢問他關於沈青喬的事,當時趁著他神智恍惚,直白問來還有一份把握,如今再敞開天窗說亮話實在癡人說夢,可旁敲側擊套問出來,又恐得下一番功夫,這麽躑躅不定,時間倒是如指隙流砂,一晃即逝。


    與往日一般,清晨東宮叫了大起,薑檀心自然也早早地到了太子書房。


    書房擺設多餘實用,赤金九龍青地大匾,上書“道洽大同”四字,扁下紫檀臥龍束腰堂凳,另有螭鳳紋亮格書櫃分列兩側,至右裏間橫臥著一條捲雲紋大書案,上頭筆架硯池,洗筆鎮紙一應俱全。


    薑檀心擺弄擺弄筆架,細不可聞得嘆了一口氣,這幾日太子不會來書房,除了撣一撣隔夜落灰,她幾乎無事可幹,抬眸看了看書架上的書,不禁心思婉轉:既然無事,揀一本書來讀讀,權作打發時間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宦妻,本座跪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糖元燉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糖元燉肉並收藏宦妻,本座跪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