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翻網上的遊戲片段。


    何似卸了國內版吃雞改裝了國際版。


    至此,他和徐見澄的聯繫是徹底一丁點都沒有了。


    好友一欄裏,代表何似的遊戲頭像是再也不會亮起了。


    ☆、手術


    天一直是陰的。


    從酒店的露台上能看到一條河,連流水的時候也是安靜的。


    「這是居德布蘭達爾河的支流。」


    楚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什麽時候去做術前檢查?」


    何似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墜子。


    「現在就可以。」


    眼部b超、抽血、角膜地形圖、眼壓、oct……


    沈歡就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楚恆帶著何似在不同科室之間來回穿梭。


    媽媽就像隻幼鳥一樣。


    何似心中突然冒出這古怪的念頭來。


    每當一項檢查做完,沈歡就如同巢中嗷嗷待哺的幼鳥一樣伸長脖子尋找自家兒子的身影,當真的尋到了,卻又欲言又止起來。


    等到所有檢查結果都出來的時候,何似才見到了自己的主刀大夫。


    透過裂隙鏡,醫生說了什麽。


    這裏是非英語國家,隻能依靠楚恆逐字逐句的翻譯,「你右眼也有要發展的趨勢,但也可能是因為你先天角膜厚度就比較薄的緣故。」


    當你覺得你已經成為一灘爛泥的時候,生活這座攪泥機還能把你攪的更爛一點。


    每個人都會希望自己生而不凡,是千裏挑一,但活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確實特別,特別的普通罷了,但何似則更慘,因為他的表示程度的副詞後麵還是慘——特別的慘,連普通都夠不著。


    原來絕望是沒有底限的。


    後來醫生還說了什麽,楚恆又翻譯了什麽,何似已經完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謝絕了楚恆的遊覽邀請。


    何似再度回房間裏開始昏天暗地的打遊戲。


    直到半夜十二點,天才慢慢暗淡下來。


    天黑了,何似心底裏的夢魘也開始滋長。


    手術失敗了怎麽辦?


    腦海中反反覆覆的這一個念頭,好似之前果決答應來做手術的不是他一樣。


    扔下手機,何似神經質般的在屋裏來回踱步。


    回國吧。不要做了,比起虛無縹緲的成功概率不如保守的等待病情惡化。


    走到門口何似又退了回來。


    沈歡怎麽辦?


    沈歡怎麽辦?


    何似握住胸前的墜子,冰涼的橄欖玻璃隕石在此時也給不了半分依偎。


    ……


    他想徐見澄了


    自高考結束以來多日日夜顛倒的日子沒有讓他想起徐見澄,反而現在在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想起了徐見澄。


    說是一輩子,到底還是何似先拋棄了徐見澄。


    何似一直到淩晨兩點才勉強有了睡意,等到淩晨四點的時候又猛然驚醒。


    外麵已然天光大亮。


    白橡和雪鬆舒展著針葉立在河邊,接納著自然的一切風雨雲水。


    坐到八點鍾左右,何似神色如常的陪沈歡到樓下餐廳用餐。


    叉子磕著白瓷盤發出叮叮叮的響聲。


    沈歡看向桌對麵的何似,「抖什麽?緊張嗎?」


    「沒關係,媽媽陪你。」


    何似是主刀醫生今日的第一個病人。


    護士先給何似輪流分別滴了氧氟沙星和替米沙坦進行術前消毒。


    等到何似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宣判終於來臨。


    他被護士領進了手術室。


    從病房到手術室二十三塊磚的距離。


    二十三塊磚的距離決定是光明還是黑暗。


    護士把何似領到手術室前的更衣室就走了。


    他本來就看不大清,這護士也太不負責了吧。


    還有楚恆,身為翻譯,不應該提前近手術室看護病患嗎?


    正當何似自己胡摸到一隻鞋套時,一隻手伸進了他的視線。


    何似愣在那裏。


    就算他看不清,也能感知到。


    這是種無師自通的感覺。


    隻有積年經月生活在對方身邊,才會熟知他的一切,小到對方手掌的大小,手指的長度還有手腕肌肉的走向,大到對方的背影,脖頸長度,頸肩肌肉彎曲弧度還有腿長比例。


    何似突然明白那個冬天,消防演練的時候為何徐見澄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見自己了。


    那是因為他一直在注視著你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也是。


    「這是你的尺寸。」


    「千萬不要哭啊,一會兒還要做手術。」


    身後的人穿著手術服牽著何似的胳膊帶他坐到長椅上,彎下腰來替何似穿鞋套。


    「是真的嗎?」


    何似掐了一下眼前人的臉。


    是真的。


    徐見澄帶著口罩,但能看出他眼睛彎了一下。


    但何似卻突然覺得肺部像被燒紅的刀子紮穿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淚還是落了一滴下來。


    徐見澄嘆了口氣,從深綠色手術服底下的口袋掏出一張無菌濕巾來給何似擦了擦。


    「我們走吧。」


    護士是上了年紀的大媽,給何似臉部貼手術貼膜的時候貼歪了,擋住了做手術的左眼,隨後便直接像撕膠帶那麽一撕,直接撕了下來。


    何似沒忍住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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