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隨便披了件衣裳往客廳去,就見顧筱然神色焦急站在門口,腰上係了條浴巾的曲離靠著門框,頭頂著一頭濕發正冒熱氣。


    顯然顧筱然看見向安衣衫不整一頭淩亂,再見曲離一臉舒爽清新暢快的樣子,混亂了那麽幾秒。但聰明如她,很快心照不宣,接受了設定。


    她別扭地轉頭不去看曲離的腹肌,強迫自己表現得自然一點。


    「向安,」她問,「這兩天,你有見過周禮嗎?」


    「醫院之後就沒有再看到過了,怎麽了?你們出什麽問題了?」向安說。


    「不是,」顧筱然眉頭一皺,焦急地想要表達什麽,可看了曲離一眼,又忍回去,隻說:「周叔打電話給我,說聯繫不上表哥,怕他出什麽事,讓我來他家找找,可是……他最近情緒不太穩定,我害怕他會想不開,向安,你……」


    「我跟你去找,你等我換件衣服。」向安趕緊回身進了臥室。


    曲離一聲不吭地跟進來,掩上門,靠在牆上,悶悶地看著向安動作。


    半晌,他問:「你什麽時候連顧筱然表哥也認識了?」


    「啊?」向安一邊扯鑽不出手臂的袖子,一邊不在意地答,「周禮一直住我們隔壁來著,前兩天你回家,我發高燒,是他幫忙送我去的醫院,這才知道是顧筱然表哥。」


    曲離抬手,幫他理好衣袖,說:「一麵之緣,他出了事就來找你?」


    「不是啊,」向安正笑著,一抬頭,見曲離臉色不太對勁,趕緊解釋,「這不是住得近嘛,恰好之前見過,幫著去找,也算還他人情了對不對?」


    曲離無動於衷。


    向安想了想,笑說:「要是你擔心我,咱倆就一起去,好不好?」


    「不了,你去吧,我學校晚上有點事。」曲離死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你也別跑太遠,失足少男都讓你們找到了,要警察幹嘛?」


    末了又添一句,「早點回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嗯!」


    向安乖乖點頭,開了門就想往外走,剛抬腳,步子一頓,又收回來,伸長脖子在曲離臉上嘬了一口,迅速掩上門羞澀地逃了。


    曲離從房間裏出來,正聽見樓道裏的聲音:


    「別著急,沒事的。」


    幾乎翻遍了附近一片兒,向安和顧筱然才從一家燈光暗迷的酒吧裏把周禮扶出來。


    兩人一人抬一條胳膊,拖著他塞進計程車。


    到家時,向安先開了自己家門,裏麵一片漆黑,估摸著曲離還沒回來。轉而去了隔壁,幫顧筱然撐住趴在馬桶蓋上哇哇大吐的周禮。


    折騰大半天終於消停。


    向安起身,倒了杯水,訥訥地遞給顧筱然。為了緩解尷尬,開口笑說:「不愧是一米八幾大高個兒,還挺沉,是吧?」


    顧筱然接了水,捧在手心裏,第一次沒有像以前一樣無視向安的廢話,而是回應著點了點頭。


    她看一眼向安,再看一眼麵泛紅光,睡如死豬的周禮,忽然說:「你…想不想喝點酒?」


    向安愣怔了。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跟顧筱然兩個坐在一起喝酒!這畫麵,光是想想都覺得沒有哪點邊角現實。


    可是嘿,居然還真能出現?


    顧筱然從周禮的衣櫃裏抱出一箱啤酒,帶著向安爬樓梯上了頂樓天台。


    推開沉重的大門,一瞬間,向安還有點恍然。他想起今年冬天,曲離也帶著他上過天台,一樣喝酒,他撲在在曲離懷裏,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而現在……


    向安低頭,忍不住輕輕彎了嘴角。


    天台上視野開闊,仰首天星低垂,俯身燈若墜珠。小風熏著,小酒喝著,秋夜裏涼是涼了點兒,這麽一派飄飄然,也是讓人身心舒服。


    顧筱然利落地咬開一瓶,自顧自喝了一口。


    向安猶豫地拿起一瓶,咬了一下,沒開。再準備上嘴時,聽見她問:「你周六決賽吧?」


    「嗯?」


    「我手續都辦好了,周六下午的機票,」她很自然地用酒瓶跟他碰了一下,笑著說,「早上估計挺忙,不能去現場看你啦,預祝你比賽順利。」


    說著,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夜風繚亂,撥落她耳邊的碎發。


    向安也笑:「謝謝。」


    「向安,」顧筱然支手輕輕一躍,坐上頂樓的高台,麵向他,「能不能拜託你幫我個忙?」


    「啊?」


    「我走之後,幫我照看著點兒周禮。」


    「我?」向安受寵若驚。他什麽時候成了顧筱然可以「託孤」的人了?


    「周禮他,也是喜歡上了一個男生。」顧筱然低頭,又喝了口酒,居然開始不見外地講故事,「今年開春,對方得了個去澳大利亞工作的機會,兩人沒談攏,大吵一架,就此分手,」


    他是書香世家,禮貌有教養,家人期望也很高,不像周禮父親,煤老闆發家,暴發戶式混日子,不求兒子人模狗樣。


    好不容易可以出國發展,對方自然要抓住機會。而周禮,不成熟,太幼稚,不懂得他的壓力和追求,一味沉浸在即將「所愛隔山海」的痛苦中,不斷地跟他爭吵,不斷地跟他較勁,試圖把他綁在身邊。


    於是春末的這天,那人一杯冰水潑在他臉上,破口大罵:「你有病嗎!非要賴著我!離了我你就活不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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