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實在是太長了,深不見底,越往下空氣越潮濕,呂淩淵走出不遠,一沒注意,又踩上小圓石。他拿著火折子看了看,發現這些小圓石和上麵一樣,也是並排五個,隻不過位置稍稍偏了一點點,而頂上也出現了一個水缸大小的洞窟,但什麽東西都沒有。


    他越來越佩服機關的建造者,此人的思維,實在太縝密了,考慮得麵麵俱到,如果因為偶然原因,在石階上行走的人,沒踩著上麵的機關,那下麵還有無數的機關在等著。隻要繼續往下走,遲早總會踩上,這樣的機關,真叫人防不勝防。


    走過夜路的人都知道,在陌生的地方走路,與熟悉的地方不同。在熟地,如果沒有什麽不想見,不敢見的,便會大膽的走,如果知道有什麽不好的東西,趕緊快步走過,甚至閉著眼睛跑過,過了那段路,才會鬆一口氣;而在陌生的地方,又是另一種情況,一開始,人們是非常緊張的,小心翼翼,不敢大意,走著走著,發現沒有異常,膽子便大了起來,精神也放鬆了。


    終於,石階走完了,呂淩淵與三名獵戶到了盡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石階的盡頭有兩個石門,左邊的石門上,刻著一個巨大的“奠”字,用黑漆刷過,右下方寫著四行小楷:可憐埋骨地,誤闖者莫入;如擾祖宗息,莫怨機關毒。


    呂淩淵饒有興趣地看完石門上的字,對著石門鞠了一個躬:“還真是有心人,淩淵在此謝過了!”轉身推開右邊的石門,走了進去,三名獵戶目瞪口呆,緊張地跟著他。


    這是一間方正的小屋,奇怪的是,屋裏沒有其他的門,倒是彌漫著一股藥酒味,呂淩淵忍不住捏了一下鼻子,在一瞬間,鼻孔裏鑽進各種各樣的氣味,香、臭、酸、焦……能想出來的味道都有,讓他很不好受,三名獵戶也不好受,全都捂著鼻子。


    石屋的正中間有一方石桌,四個石椅擺放整齊,桌上有一個酒壺,四個小杯,呂淩淵拿起酒壺開始倒酒:“多謝有心人,還給我們留了酒,不錯不錯,好極了。”這酒呈微黃色,氣味濃烈,聞到鼻子裏,十分難受,屋子裏的氣味,便是它揮發出來的。


    呂淩淵倒了四杯,拿起其中的一杯,一飲而盡,姚小中驚道:“呂先生不怕這酒裏有毒?”


    呂淩淵砸吧砸吧嘴,似乎意猶未盡,又倒滿了一杯喝下,笑道:“酒是給人喝的,放在這,不喝也浪費,這裏濕氣重,正好喝點酒,去去濕氣,來來來,你們也喝一杯。”在一方石凳上坐下,又喝了一杯,完全不擔心有毒,姚小中見他沒事,也拿起一杯,剛一進嘴,麵色大變,“噗”地全吐出來。


    呂淩淵哈哈大笑:“兄台,你這就不懂了,這樣的好酒,你竟然吐了,真是暴殄天物;這酒叫做七情酒,喝下之後,好比體驗人生七情,讓人回味無窮;不僅如此,還有能祛濕驅蟲,鎮痛療傷,喝下它,蛇鼠蟲蟻遠離,無論是傷還是病,都比平常好得快。”說得三人一愣一愣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呂淩淵興致很高,接著說道:“在別處,你便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這種酒必須是非常之人,用眼淚血液和著九九八十一種藥物釀造,在潮濕的氣候下深埋百年以上,才能釀成,喝下之後,包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提醒道:“不過,這酒雖好,卻不能多喝,七杯為上限,喝完七杯,算是完整的體驗完人生七情,任你酒量再好,也必醉無疑。”三名獵戶聽得雲裏霧裏,但總算明白這是好酒,喝下去隻有好處木有壞處。


    火折子暗了,姚小中又換了一個,朝四周看了看,問道:“這裏麵連個縫隙都沒有,是因為蛇鼠蟲蟻不敢打洞進來嗎?”呂淩淵點了點頭。


    姚小中把火折子遞給呂淩淵,倒了一杯,捏著鼻子喝下去,另二名獵戶也學著他喝了麵前的酒。酒是喝了,但並不好受,看三人的表情,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不過,難受隻是暫時的,入喉之後,確實回味無窮,渾身舒坦。


    姚小中喝出感覺來了,又連喝了三杯,可惜,他酒量有限,體質也有限,四杯酒下肚,便昏昏沉沉,趴倒在桌子上,呂淩淵搖頭苦笑:“你還真是貪心,在下雖然酒量不錯,卻也不敢多喝,你竟然連喝四杯,不醉才怪。”


    話音未落,石桌忽然晃動起來,跟著慢慢下沉。二名獵戶哪見過這個,驚慌失措,呂淩淵卻麵有喜色,驚歎道:“剛進來時,見不到任何出入口,原來機關在桌子底下,這真是天才的傑作啊。”


    這石桌設計得極為精巧,需要承受一定的壓力,才會觸動機關,姚小中趴下的時候,全身的力道都壓在石桌上,無意之間觸發了機關。呂淩淵抱起姚小中,跳了上去,二名獵戶也趕緊跳上來。


    石桌慢慢下沉,像一座自動石梯,待到下沉約五六丈距離,嘎然停住。此時,在麵前出現一個石門,門是開著的,呂淩淵想也沒想,扛起姚小中,走了進去,待三人全部走出石門,石梯又自動升了上去。


    進入石門,前麵是一條通道,越往裏走,通道越寬敞,空氣也越來越潮濕。呂淩淵拿著火折子,火苗搖擺不定,似是隨時都要熄滅。呆在這裏,如果不經常喝些七情酒,必會受風濕侵擾,壞了身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呂淩淵徑直往前走,走不多遠,前麵又出現一道石門。這石門是緊閉著的,他輕輕推開門,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呂淩淵推開石門,不禁有些錯愕,以為來錯了地方,稍一遲疑,輕咳了一聲:“如此良辰,諸位好興致啊,在下呂淩淵,貿然來訪,還請恕罪。”二名獵戶拚命的揉著眼睛,很不相信眼前所見。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廳堂,周圍有八口巨大的銅鍋,裝滿了牛油,巨大的燈芯正在熊熊燃燒,廳堂的正中間有幾十張圓形石桌,上麵擺滿了水果點心,周圍坐滿了身穿錦衣的人,有許多美貌的紅衣少女,正穿插著端茶倒水。


    呂淩淵目光所及,隻見廳堂正麵的牆中間,貼著一副巨大的“囍”字,“囍”字下方,有一方石桌,一石椅,石椅上端坐一人,衣裳光鮮,容光煥發。石桌上放著一架古琴,此人雙手撫琴,好似行雲流水,口中悠悠唱來:


    纖雲曾弄巧,飛星亦傳夢,千裏清光月如新。


    呂淩淵大吃一驚,疑惑叢生,這麵容,這表情,這動作,不正是那日在密林裏遇見的那綠衣人嗎?!他怎會出現在這裏,,還有,這曲子不正是那首《彼岸花開》嗎,不對,不是,是改編的,後麵的唱詞頗為不同:


    賓朋滿座,佳偶天成。


    一聲祝福,一杯酒,一門親。


    入夜廳中喧,待待複等等,呂郎遲來似無情。


    愛人惜心,偕老安平。


    燈火滿廳,一首曲,迎郎君。


    呂淩淵越聽越是吃驚,兩名獵戶更是呆若木雞。這首曲子分明是專給呂淩淵準備的,更驚奇的是,這廳堂中是在辦一個婚宴,聽他的意思,新郎倌恰恰便是呂淩淵,而他似乎是在埋怨呂淩淵姍姍來遲,惹得賓客們焦急等待。


    一曲畢,撫琴人站起身,拍掌道:“各位親朋好友,注意了,新郎倌終於來了,伴郎伴娘,還不趕緊出來與我一起迎接新郎倌。”話音未落,賓客們鼓噪起來,緊接著,從一個石門裏走出來一對衣著同樣光鮮的男女,看二人的打扮,確實是伴郎伴娘,如假包換。


    進了山洞,便能做新郎倌,竟有這樣的好事,呂淩淵有點發暈,覺得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撫琴人帶著伴郎和伴娘,一同迎上來,伴娘的小臉蛋白嫩白嫩的,笑得跟花兒似的,伴郎也是心花怒放,喜笑顏開;伴娘嬌媚,伴郎俊俏,生生的是一對絕配,看他們的神情,好像今日成親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們自己。


    一名獵戶大叫一聲:“鬼啊”,往地上一倒,昏死了過去,另一人稍稍好點,趕緊用腦袋撞牆,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把自己給撞暈過去。


    還好,呂淩淵的膽子稍微大那麽一點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還沒**,卻被嚇死,太不劃算。既然有樣的好事,那便安心做個新郎倌,總比被一群妖魔鬼怪拿著刀,追著砍著,要好得多。


    呂淩淵把姚小中放下來,走進廳堂,看著滿座的賓朋,滿屋的笑容,覺得自己還挺幸福的,至少沒有被人砍,至少沒見到妖魔鬼怪,至少還有如此多貴客等著喝喜酒。人家天上掉妹子,我在山洞裏做新郎,地方雖然不同,幸福的感覺卻是一樣的,呂淩淵覺得幸福來得太快了一點,腦袋稍微一陣眩暈。


    這時候,撫琴人與伴郎伴娘已來到跟前,賓客們興致嫣然,歡叫著,連倒酒的少女們都激動起來,氣氛好極了,呂淩淵好開心,好幸福,但很快發現,根本不認識伴郎和伴娘。


    不過,這沒有關係,伴郎與伴娘認得我就行了,沒有誰規定,新郎倌是一定要認識伴郎和伴娘的,呂淩淵自嘲的笑了笑。然而,理智告訴他,這很不合理,大半夜的,荒郊野外的山洞裏不可能有這樣的好事。可很快,便覺自己多想了,如此熱烈而又隆重的場麵,親眼所見,一定是真實的。


    伴郎和伴娘的眼神分明透著驚喜、激動、埋怨和期待,仿佛是焦急地等待了很久。看他們激動的樣子,肯定以為新郎倌是個負心人,剛剛拋棄了新娘子,與人私奔,然後突然良心發現,又回來了。


    回來便好,他們替新娘子感到高興。


    呂淩淵被他們的眼神看得好委屈,還沒來得及爭辯,隻聽撫琴人埋怨道:“新郎倌,你為何才來,去哪喝花酒了,還帶著滿身酒氣,今日可是你的大好日子,你要是再不來,這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可就不是你的了,好多達官貴人正排著隊,等著迎娶她進門呢。”大聲提醒道,“別傻站了,趕緊去換衣裳,早點拜堂成親,賓客們都在等著呢。”


    呂淩淵有些過意不去,不禁低下了頭,暗自責怪起自己,為何現在才來呢,這大好的時光,我為何要在外麵喝酒呢,太不應該了。伴郎趕緊上前扶他,伴娘嗔怪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新婚大喜的日子,竟跑出去喝花酒,你要我們家小姐等你到幾時?今兒個非要好好的罰你酒不可。”


    話音未落,賓客們開始起哄,有人喊道:“新郎倌姍姍來遲,必須罰酒三杯。”又有人道:“三杯哪行,要三碗,三大碗,今晚可不能讓他隨隨便便進洞房,我們一定要好好鬧一鬧。”還有人道:“便是便是,跑出去喝花酒,把我們晾在這,確實要罰酒。”


    呂淩淵好過意不去,如此多賓客來參加婚宴,而自己竟然跑出去喝花酒,這實在太不應該了,可是,我為何要出去喝花酒呢,不對,我記得剛剛隻是喝了三杯七情酒,而且陪我喝酒的是三個男子,並未找女孩子,那根本不能算是喝花酒,隻能是喝孬酒,為何要冤枉人呢?


    他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卻又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腦袋遲鈍了,好像有點不太靈光。伴郎扶著他來到一扇石門前,石門上掛著大紅的簾子,簾子正中用金線繡著一個大大的“囍”字,周邊繡著遊龍戲鳳,非常的喜慶。伴郎道:“請新郎倌隨我進去更衣。”掀起簾子,把呂淩淵扶進屋裏,撫琴人也跟了進來。


    屋子裏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擺放著一套新郎的衣裳,還有一頂新郎帽,伴郎與撫琴人幫呂淩淵戴上帽子,穿好衣裳,撫琴人還拿出一麵小銅鏡,讓他照照,嘖嘖讚道:“新郎倌好一表人才,與新娘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怪不得多達官貴人們上門提親,新娘子都看不上,唯獨隻鍾情於呂先生。”


    呂淩淵看著銅鏡裏的新郎倌,臉上並未有多少喜悅,甚至還有些委屈,忙對銅鏡裏的新郎倌笑了笑,新郎倌也對他笑了笑,好親切,好熟悉。他又笑了笑,覺得大喜的日子便應該笑,這才是新郎倌應該有的樣子。


    外麵的賓客們吵鬧得更凶了,許多人嚷嚷著要新娘子出去敬酒,也有人嚷著要新郎倌出去罰酒。撫琴人見他還在照鏡子,提醒道:“新郎倌,別照了,還是先出去把新娘子請出來吧,莫要讓賓客們等急了,這樣很不禮貌。”


    呂淩淵十分慚愧,趕緊放下銅鏡,撫琴人與伴郎忙扶他走到門外,來到剛剛伴郎與伴娘出來的石門前,門上的簾子與剛剛的房間一模一樣,撫琴人大聲道:“新郎倌前來迎接新娘子,請新娘子移步出來見客!”


    儼然撫琴人還是這場婚宴的主婚人,正在替二位新人操持,呂淩淵暗自感動,默默念叨著,真是太辛苦他了,一會兒定要好好敬他三杯,還要給他封個大大的利是,正想著,門簾掀起,伴娘扶著新娘子出來了,新娘子穿著大紅嫁衣,頭上披著鏽鳳大紅蓋頭,走起路來,亭亭玉立,婉約動人。


    呂淩淵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發現新娘子的身段實在是太熟悉了,好像在哪裏見過。不,不僅僅是見過,而是時常在一起的感覺,連氣息都是那樣熟悉。他呼吸急迫,終於想起來了,新娘子的形態很像冷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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