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後院連著後山,山邊又全是密密麻麻的林子。


    唐風從路上飛掠而來,仗著自己這身還說得過去的本領,僅僅隻是稍微用耳朵聽了一聽,躍身落進了孫家後院內。


    後院一片清寂,一個人影都沒有。


    地麵落著一些葉子也沒有人掃,牆角掛滿蛛網,院子邊的花草卻在瘋長,亂蓬蓬的,唯有蟲鳴之聲,竟像是被一所廢棄已久的院子。


    唐風使勁聞聞,還聞到了一股發黴的怪味。


    這孫家也太……


    太什麽呢,一下子竟說不上來。


    滿院裏看了一回,唐風又聽。


    過了後院就是中院,院子更大,除了正院還有跨院廂房,唐風輕輕躍上牆頭,結果發現有個小院內居然亮著光。


    這地方,如果不是孫老頭住的,也必是孫家人。


    唐風躡手躡腳地向那裏潛去。


    潛到近處,攀著一棵樹爬上牆頭,輕輕落下去,藏在一蓬花草後,定眼一看,隻見院中一張小湖,亮光是從湖邊的水榭上發出來的,水榭之上的桌邊坐著兩位老人,在輕聲地話著家常。


    凝神細聽,卻又沒有聽到一句緊要的話。


    唐風暗自納悶:都這個時候了,還聊什麽家常呀,這兩個老頭到底是整夜不想睡,還是睡不著這麽早就起床了?


    又想,這當中難道就有那個兩百多歲的孫夢空老頭兒?


    真是奇怪,就算是聊天,已經回家好幾天了,也用不著這麽早就開始聊,或者聊一整夜吧?


    心中生疑,唐風悄然一驚,一閃念又想到,白天那個冷麵少女旨在保護孫家安全,孫夢空老頭肯定是重點保護對象,如果這兩個老頭之中的一個就是孫夢空,她也肯定也在這裏,必須得全力防著她才行,稍不小心,吃飯的家夥就沒有了。


    還算他見機得早,無形中提高了警覺,也正是由於他的警覺,才忽然之間感到身後方位閃電般地衝來一股撲天蓋地的殺氣,殺氣雖強,卻又是一閃而至,沒有任何容人思索與意識的時間。


    打他在武鬥大陸出道江湖,這樣窒息的殺氣和閃電般的速度,絕對還是第一次遇到。


    想都不用想,來的就是那個麵冷如冰的少女殺手。


    生死關頭,根本容不得半點遲疑,唐風隻是憑求生的直覺和本能做出了一係列逃躥動作:左躥、側伏、翻身、打滾、手掌猛地撐地,就地滾起,身子擺向空中,猛然收縮,然後又猛然劃開,身子借著弧形的彈動拐到一邊去,重身下降,腿一收,腰一穩,落到地麵上。


    這其中,在做每一個瞬間動作的時候,都感到道道尖銳的刀氣幾乎是貼著肌肉劃過去的,有的貼腿,有的貼腳,有的貼胸,有的貼腰,有的貼頭,有的貼頸,有的貼背,有的貼襠……冷嗖嗖尖刺刺,隻要錯上分毫,都會被那些飛殺而來的刀氣中的一兩道劃傷劃殘,甚至劃開劃斷,輕者傷殘不治,重者噴血立斃,真所謂千驚萬險,惡象環生,嚇人到了極點。


    待到落地站穩雙腳,全身已為冷汗濕透,好像從水中打滾出來的一般。


    唐風隻覺得靈魂都要嚇出竅,猛地轉了半個身,氣喘如牛,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側身方向。


    打那方向,輕微微地走來了一個人。


    說她輕,因為幾乎沒有重量。


    說她微微,因為幾乎沒有感到她有任何動作,就已經站在唐風身前兩丈處了。


    來的正是白天就見過的那個冷麵少女。


    此時此刻,唐風終於可以近距離地看清楚這位本領可稱天下第一的少女了,她的臉頰是那樣的潔淨,賽過天山的蓮花;眼睛是那麽的亮,亮過冰峰的反光;她的秀發是那麽的黑密而亮,像黑色的瀑布;還有她的身姿步伐,每一步每一步都是那麽那麽的穩,穩住了天地時空之間的細微傾斜,憑它天地傾覆,也休想再動搖她本身一分一毫。


    更可怕的是,自她一現身,周邊便罩上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殺意。


    殺意侵淫,所有一切都成了可怕的殺人武器,好像正從身周各處殺來;又像雖然沒有殺來,卻已布滿身周,再也沒有一處立錐之地可供閃避。


    這種感覺,也是從來都沒有從冷麵少女之外任何一個人身上感受過的。


    她輕無重量卻快如閃電,不語而寒卻殺意縱橫,一舉手一投足,都能將你帶進死亡絕境,任你百般努力也是枉然,正就應了婷婷那句話――當她想殺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實際上已經死了,拔刀刺出去隻是為了完成某個過程。


    她的手上明明有刀,卻又感覺不到刀的具體存在。


    明明沒有刀的具體存在,卻又發出了道道殺人的刀氣。


    刀氣殺出之後,明明快過世間任何神兵利器,百步之內殺人於無形之中,給人的感覺偏偏又不是很快,好像躲一躲也是能夠輕易躲得過去的。


    明明好像躲一躲也是輕易躲過去的,偏偏剛才唐風費盡了小時候吃奶的力量才算勉強躲開。


    命是救回來了,但是一身衣服卻有好幾片已經被刀氣劃去,碎碎零零地飄在空中。


    直覺告訴他,這已經是他所有本領加起來的一次極致發揮,榨盡了每根毛尖的力量,對方再多放一道刀氣,他就再也躲不開了。


    當他躲開之後,有了一個短暫的空閑,而在這個時間段內,他根本什麽也沒做沒想,就顧著大口大口地喘息了。


    如果這個時候冷麵少女趁機再放一群刀氣,也有可能將他手忙腳亂地殺了。


    就是現在,除了兩隻眼睛盯著冷麵少女,他還在喘,氣都難平。


    褲襠那裏有點濕,還不敢確定是不是連尿都嚇出來了。


    要是真的嚇了出來,也不能怪唐風,那隻能說是求生的本能導致閃避動作過於突然,身體機能承受不了才忍不住標出來的。


    也隻有這樣說才能保住些些顏麵,然而縱然顏麵保全,也算是受了最大的驚嚇了,這也是唐風現身武鬥大陸之後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曾經在武林城死過兩次,感覺哪怕是死,都沒有這次這麽害怕。


    他緊緊地盯著冷麵少女,生怕對方冷不丁又殺出成群的刀氣來,沒想到冷麵少女主動罷了手,隻是口氣還冷,冰冷冷地問道,“深夜闖來孫家,意欲何為?”


    唐風打個冷顫,“找孫老頭。”


    冷麵少女道,“找孫前輩所為何事?”


    唐風艱難地咽一口口水,“請教天碑傳說。”


    冷麵少女道,“你可知道已經犯了禁忌?”


    唐風道,“不知。”


    冷麵少女道,“前門天機台貼有通知,白天你還看過,怎會不知?”


    唐風硬著頭皮道,“我不識字。”


    冷麵少女冷哼,“你既不識字,又為何攏近去看?”


    唐風為之語塞,心念電轉,找個借口解釋道,“我覺得好奇。”


    冷麵少女道,“既然覺得好奇,看不懂必然會問,難道你竟沒有問過別人麽?”


    唐風壯膽道,“我這人,生性不喜歡問人。”


    冷麵少女眼色一覺,整個臉麵頓時比冰霜都冷,聲音也跟著冷了許多,轉回已經問過的話題上,“既然不喜歡問人,找孫前輩所為何事?”


    唐風道,“我都說了,我是來向孫前輩請教天碑傳說的,別無惡意。”


    冷麵少女針刺般地冷笑一聲,“你既說了不喜問人,請教孫前輩必然要問,豈非自相矛盾?”


    唐風二度語塞。


    忽然感到,在這個冷麵少女麵前,好像自己的腦袋都笨了許多,什麽事情說著說著就落入冷麵少女的話裏了,繼而竟是難以接下去。


    冷麵少女冷聲道,“自你這等掩耳盜鈴自相矛盾之流,明知夜入孫家必殺無赦,偏偏還深夜來此,不是送死是什麽?”


    唐風聽出對方口氣中殺機大起,說實話,心裏確實很害怕,偏偏他就是一個極不服氣認輸之人,不僅有時脾氣不好,性子也倔,暗暗想道,“我是現代世界來的人,你算哪棵蔥,也配嚇唬我?就算你武功再高,而且也美得天下無敵,等哪天我的本領又長了,還不是照樣將你比下去?再說我已經死過兩次,難受是難受,最終照樣能夠活過來,就你這樣子,難道我還怕你殺了不成?”


    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的時候,其他一切也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了,唐風膽子本來不小,想到這個世界是能夠死而複生的,加之又生出一股不平不憤之氣,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話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惡氣既生,想忍都忍不住,也就真的不怕她了,盯著她冷冷地道,“送死又怎樣,還怕你不成?不要以為你有一身還算過得去的本領就能隨便嚇唬人,不妨直接告訴你,我今天之所以來到這裏,並不是為了那個早就活得不耐煩的孫老頭,而是衝著你來的。”


    冷麵少女微露驚訝之色,“衝著我來?所為何事?”


    唐風忍不住哈哈大笑,“所為何事?你還好意思這麽問?難道你竟不知道你自己是個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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