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越神色懨懨,「你屬體溫計的,還知道我退沒退燒?」


    「你這額頭都快燙手了,要不我待會給你臥個雞蛋吃?」


    「滾犢子,」秦蘇越往後不輕不重搗了一肘子,「站回你自己位置上去。」


    二月底到底還是冬末,操場上的寒風一陣接一陣的冷,三兩下便將人好不容易在教室裏捂出的一身暖意給吹了個七零八落,在這站不了一會,手腳立即重新變回了一塊梆硬的冰磚。


    隊伍裏的人站的不算寬,前後也就半米左右的距離,左右倒是隔得開,列與列之間快有兩米的距離。


    隊伍裏有人不明所以,忍不住問道,「每一列隔這麽寬幹什麽?難不成還有人?」


    「噓,別講話,班主任在後麵。」


    隨著大會主持人的開幕詞結束,學校各級領導分別入位落座,高三年級長頂著颯颯寒風走上了主席台。


    高三年級長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身材略顯臃腫,頭頂髮際線極高,可能過不了幾年就要發展成地中海了。他在發言台後站定,先是習慣性掃視全場一圈,這才打開手裏的演講稿。


    「尊敬的學校領導,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


    「從去年九月份開學至今,從365天到今天的100天,不知不覺間,高三已經僅剩下最後三個月了……」


    年級長說話時的音調不高,語速也不太快。


    「與前麵已經度過的兩百多天相比,剩下這一百天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你們會發現,黑板上的倒計時在今天過後就會從三位變成兩位,然後逐漸遞減,從九變成八,然後是七、六、五。」


    「如果說上學期的時候,你們潛意識裏還覺得時間充裕,總認為接下來還有機會慢慢來——那麽在今天過後,你們可以說是已經真正被逼上絕路,逼到了懸崖盡頭。」


    「時間從來不等人啊,我親愛的同學們。」


    操場上呼嘯不絕的風不知何時停了,懸掛在主席台上的金紅色橫幅不再鼓動搖晃,淡金色的陽光從某片雲角中探出,給偌大一片校園鍍上一層薄透的亮色。


    整個操場寂寂無聲,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抬起頭,注視著主席台上那個矮胖的身影。


    「剩下的一百天,努力者將發奮圖強,懈怠者將奮力追趕,而憊懶者必須要認清現狀,認識到自己現在止步不前的現狀,你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高考已經近在眼前,此時不拚,更待何時!」


    秦蘇越被風吹的暈暈乎乎,幾乎全程大腦掉線,可在聽見這段被喇叭擴放到失真的話時,卻奇異的回想起有一次雷婷和他說過的話。


    「你現在其實已經等同於停滯不前了,隻是你自己沒有發覺罷了,等到你注意到時,很有可能已經遲了。」


    「我現在和你說這些話,不是為了逼你做出什麽決定,而是想要告訴你,人活著,隻有往前走才能看到出路,無論是什麽在催促著你向前進,總而言之,你不能停。」


    「止步不前是懦夫的行為。」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高二,又或者是高三?


    秦蘇越記不太清楚。


    年級長還在上麵長篇大論,奇特的是下麵並沒有人覺得不耐煩,也沒有人在唧唧咋咋的說笑,所有人都在專心致誌的聽著他的每句話。


    丁驍煒顯然還是不太放心,見周圍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主席台上了,不動聲色的往前站了些,牽住了他藏在衣袖下的手。


    「手這麽冰?身上帶暖寶寶了嗎?」


    秦蘇越搖搖頭。


    他聽見丁驍煒在身後嘖了一聲,握著他的手更加用力的收緊了些,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緊貼著皮膚的力度,把一些熱量傳遞到自己身上,「活該,凍死你拉倒。」


    也許就像雷婷說的那樣,曾經的他一度停留在原地,為某些根深蒂固的執念所牽扯,久久都踟躕不前。


    但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他至少在往前走了。


    ——與另一個人一起。


    秦蘇越沒說話,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隨即,從丁驍煒攥著他的手的指縫裏,慢慢把自己的手指填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感謝閱讀!


    ☆、七十三


    「我宣誓,最後一百天,絕不辜負父母與老師的期望!」


    「最後一百天,我將挑燈苦讀,不懈努力,以此刻艱辛的筆墨與汗水換取高考的最終勝利!」


    「最後百天,決戰百天!」


    莊嚴鄭重的宣誓詞宛如一陣平地颳起的小風暴,在寬闊的綠茵場呼嘯而過,久久迴蕩不休。


    學生代表最後嘶啞破音的吶喊似乎還殘留在台上裏,操場上大部分高三學子都還沉浸在被誓詞帶起的滿腔熱血中,眼看著主持人再次走回台上,下意識以為是要做百日宣誓大會的謝幕詞。


    與此同時,前排卻有學生忽然低低咦了一聲,「那不是我媽嗎?」


    「什麽?」


    不等隊伍裏這點騷動繼續擴大,主持人已經拿起話筒,朝著操場入口朗聲道,「下麵有請家長隊伍入場!」


    一語既出,全場譁然。


    「開玩笑吧?我昨晚才給我爸打了電話,他什麽都沒說啊。」


    「學校又在搞什麽麽蛾子?」


    站在隊伍後麵的學生和主席台隔得比較遠,一部人剎那還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正要詢問附近的人,然而還不等開口,隊伍前邊已經轟地一下鬧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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