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那種“英雄救美”式的特意為之。旁人看來,霍與馳的態度完全是場麵上的周旋而已,身為同一家公司的人,某種場合中霍與馳難免被問到關於程記者的這宗新聞案,這位年輕的製作部總監似乎完全提不起興趣,淡淡笑著答一句“盡力就好了,程記者是女人,又不是神”,略帶玩笑的說辭使得場麵緊繃的氣氛一下子放鬆下來。


    這個圈子沒有秘密,程倚庭很快就被告知霍與馳對之的處理方式,坦白說,她很感謝。多年不見,他都不知道,這個男人已成長為如此圓滑且具有手段的職場中人。


    “這次的事情,謝謝你為我解圍,”她的感謝方式很簡單,隻是請他喝了一杯咖啡下午茶而已,“不曉得你喜歡什麽口味,買了最簡單的黑咖啡,希望你不介意。”


    其實她是記得的,霍與馳最愛的,不是咖啡,是淡而無味的水,他說過的,越簡單越不複雜的人生才是最好。


    霍與馳的回應也絕對符合公式化,“客氣了,你的努力有目共睹,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程倚庭點點頭,“你說過,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同事,那麽我今日終於可以對你說一句,這樣的關係真的是太好了。”


    時至今日,程倚庭終於明白眼前這個人的簡單可以做到哪種程度。他喜歡,便同她在一起,他不喜歡,遍隨時棄之。坦白說,這樣的感情的確是不負責任,但換一個角度看,又何嚐不是簡單明了,連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


    程倚庭今時今日甚至有些感謝這樣一個霍與馳。


    如果沒有他的簡單和薄情,她也不會被唐涉深尋到,也不會被另外一個男人捧在手心你疼愛。有一句話是對的,生命是公平的,今日失去一些,明日便會得到一些,至於哪一些更好哪一些不好,全然是由心生的。


    當然,程倚庭不知道的是,在主編會議上公司高層力主程倚庭繼續追查“賢承”一案,霍與馳力排眾議力挺程倚庭放棄的決定。


    會議結束後,攝影組的林主任憨厚地低聲笑言了一句,“你啊,對程倚庭還是偏心得很。”


    “她有她的你有,何必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呢,”他淡淡的回應,“猜得沒錯的話,能讓程倚庭放棄的新聞,必然和她最珍視的人有關,除卻這個原因,是沒有其他理由會讓放棄的。”


    林主任眯著眼睛笑,“看不出來,你挺關心小程的啊。”


    “談不上,”霍與馳覺得連深談的必要都沒有,“同事一場,還是希望她能快樂一些的。”


    陽光明媚,冬日難得的好天氣,亞熱帶季風氣候讓這座城市即使是在寒冷料峭的日子你,也有好溫度值得人們去期待。


    周末,時值下午,程倚庭換了衣服,圍上圍巾出了門。室外好冷,嗬一口氣,就會有裊裊白霧浮起。


    好久都沒有這樣清閑度日了,一直以來的程倚庭,都在生命中這樣那樣的境遇中患得患失,顧此失彼,全然不知自身行為會傷害這一個人,還有那一個人。如今終於放下執念,令她豁然開朗,其實大可不必執著何謂自保的人生。曾經的程倚庭執著相信,八千龍象隨高步,萬裏香花結勝因,知道知曉有大智慧的佛人這樣說,心如大海無邊際,口吐紅蓮養病身,自有一雙無事手,不曾自揖等閑人。過好當下,勝過彷徨無數。


    程倚庭來到菜市場,時間尚早,人還不多,水靈靈的蔬菜一一疊放在攤架上,程倚庭慢慢走過去看,挑挑揀揀,遇到不乏jian商的小販程倚庭便會定住站住與之砍一場價,卻往往即使贏得價格最後付錢時也按原價照付不誤。


    “真是個怪人。”與程倚庭過招的小販們口幹舌燥,望著眼前離開的餓身影,握著手中她給的錢,如是說。


    當然,無人會了解,程倚庭當下是有多歡喜這樣的生機。會與人交談、稍稍爭執、最後笑開,比起之前那個得過且過近乎自閉的程倚庭,真是好太多。


    程倚庭獨自逛著蔬菜攤子,一手與唐涉深打著電話,一邊同小販砍價,“我有沒有打擾到你?你在開會嗎?……哎,老闆,這個番茄太貴了呢,便宜一點?……唐涉深,晚上我煮排骨湯,湯裏你喜歡放什麽?我在聽,過期不候哦……哎,老闆,你便宜一點我多買一斤,怎麽樣還算劃算吧?……哦不,我不是在跟你說話,恩?怎樣,你喜歡排骨湯你排骨多一點?哎,唐涉深,男人多吃肉中年會胖的……”


    如是,程倚庭如今的生活,充實而愉悅。一個人知道自己要什麽,知道自己該怎麽要,要艱巨的過程,但走完這一段新路歷程,變會如重生般好很多。


    程倚庭看著手裏的袋子,“番茄、排骨、白蘿蔔、玉米、生菜……”好像蔬菜多了點?算了不管了,好歹還有幾塊連皮帶肉的骨頭在,給sec的唐老闆聞聞味道稍微意思一下就好了,反正這傢夥在外麵整天大魚大肉連著吃,回到家正好素菜改改口味。


    電話那邊的唐涉深忽然懶洋洋地出聲道:“我不吃茄子。”


    程倚庭擺出教育人的姿態,“唐涉深,你是大人,不能挑食。”話還沒說完,程倚庭猛地醒悟過來,這傢夥怎麽知道她買了茄子?!


    程倚庭轉身,不遠處的路邊停著的一輛黑色法拉利穩穩地映入她的視線範圍。電話那頭的男人依然固執地重複,“不要吃茄子。換金槍魚,這個我能接受。”


    程倚庭握著電話聽她說,邊過馬路走過去。走到他的車窗前,她俯下身,對上跑車裏的人,笑著給了一聲拒絕,“不行,今天晚飯我們吃茄子。”


    他跟蹤她。


    而她顯然也樂於被他跟蹤。


    這是,某一種許可的暗示。比方說,男歡女愛。


    唐涉深眯起眼,一如淩晨在床上抱著她不放要再來一次時的小孩子狀態。趁她不足以,他忽然打開車門,伸手一把將她抱上車。


    她一個摔,就跌進他的懷裏。


    “你幹什麽,光天化日的——”


    唐涉深十分正人君子,“程小姐,我隻是想讓你上車而已。”


    程倚庭瞪大眼。


    ……上車就上車你還動手動腳算個什麽意思?!


    看著她一副薄怒含嗔的樣子,唐涉深大笑,他偏就是要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不放過她,右手靈活地就探入她的薄裙下擺,醉也不閑著,在她耳邊說:“欲拒還迎,嗯?”


    程倚庭揮手就推拒他,“都說了不行。”


    可惜,她這種生物哪裏是唐涉深這種人的對手,他一個眼疾手快就一把抓住了她揮來的手,一個反綁穩穩地將她置在他懷中。唐涉深笑笑,很壞,也很柔,“長進了啊,敢對我玩這一套。”


    程倚庭剛想生氣反駁,就隻聽得他說:“雖然這是無數女人對付男人時用濫了的手段,但我偏偏就吃你這一套。”


    不知怎麽的,她一個心動,就任他處置了。


    全封閉式的跑車空間內,活色生香。


    唐涉深很年輕,心態卻絕不能用年輕二字概括,事實上他所經歷的一切分明已使他比尋常人更快速地成長為老辣的男人,而這樣的男人一旦談起請來,和普通男人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已經不可能,動心忍性。


    唐涉深這樣的男人一旦動心,勢必動性。


    這簡直已經成了他的一種本能,一種直覺。如同蠻荒時代最原始的男人那樣,隻在兩件事上有征服欲:狩獵,已及,性。


    在這樣的男人麵前,生手如程倚庭已無法保持理智,女人的本能就主宰了這一刻的程倚庭。


    “你壞。”


    她仰起頭,才剛剛好可以觸到他的下頜。她伸出舌尖,刷過他下頜處最精緻的一個點,隨即重重咬了一小口,絕好的報復,也是絕妙的調情。


    “不想嫁給你了,”她承受著他,在他身上喘氣,“被你這樣欺負,我不要你了。”


    唐涉深笑了。


    一個挺身,滿意地聽到她如約般的壓抑叫聲。就在她失去自控力的那一剎那,他扶住她的後腦,這樣對她講:“可是我卻隻想要你。”


    唐涉深是一個很會玩的人。


    “玩”的意思有很多,比方說工作,比方說感情,再比方說,單純的玩法。


    某一日傍晚,程倚庭下班,剛走出公司,就被唐涉深接上了跑車。


    “上車。”他對她直接說道。


    她拉開車門坐上去,“去哪裏?”


    “去一個,比較開心的地方。”


    程倚庭思考,“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


    唐涉深挺好奇,“你一直是這麽無趣的麽?人這一生,能有多少個特別的日子,統統算起來過得再好,也不過是人生的幾十分之一。所以尋常日子,才更要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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