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關機?”


    “……什麽為什麽?”


    唐涉深笑笑,說出的話卻讓她忍不住心驚:“對我生氣到連電話鈴聲也不想聽見,嗯?”


    對她,他太了解了。


    程倚庭從來不關行動電話。


    程倚庭的心思何其細膩,深怕行動電話沒電關機之後會錯過工作或是朋友的重要來電,所以往往會在電量不足前就補足電池,確保不給任何人造成麻煩。唐涉深有時甚至會邪惡地想在半夜試試如果他和她在做那事時忽然有電話進來,她會撇下他去接電話呢還是會緊張得更為敏感?那滋味,估計感覺會不錯。


    ……咳,扯遠了!唐涉深在下半身失禮之前及時穩住了危險的聯想。


    程倚庭把視線轉向旁邊,語氣很淡,連迴避的姿態都不屑做出:“關機就是關機了,還能有什麽好理由呢。大概人都有這樣的時候,忽然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被人打擾,除了一個人出去走走,關上電話之外,不然還能怎樣呢。


    “知不知道我今晚一直在找你?”


    他忽然這麽說,然後手指用力,按下了開機鍵。


    提示音瞬間不斷,程倚庭看向手機屏幕,頓時心頭一跳。整整十二個未接電話,十二通語音留言,很強勢的數字感,全部來自他。


    程倚庭微怔,隨即釋然,“下一次,你可以不用這樣找我的。你知道的,除了這裏,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他看著她,眼中深不見底,猶如黑暗中星辰全部隕落。


    “程倚庭。”


    他忽然喚了她一聲。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傷感的情緒,姿態眩惑得不像話,令人錯覺這個男人無人可傷。


    “和你做夫妻,你比我灑脫。


    程倚庭呼吸一窒。


    灑脫?


    在他心裏,她竟可以比他更灑脫?比他這個在結婚紀念日失約的丈夫更灑脫?比他這個失約後回到家一句話都不解釋的丈夫更灑脫?


    哈,灑脫,這真是,好高的讚揚。


    程倚庭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明明是被激怒了,卻仍然可以很好把持著自己的態度,以及情緒。她看著他,平靜地反問了一句:“所以,我有錯,你需要我道歉嗎?”


    唐涉深的眼神瞬間全黯,深不見底。


    雖然一早就知道,對於這個人,如果他夠聰明,就萬萬不要去碰;一旦碰了,他就有可能會拿她全然沒有辦法。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她會令他沒有辦法到這個地步。


    他忽然低頭吻她。


    有一點凶,還有一點狠。他想起今晚他從銀座出來,坐在車裏,撥下她的號碼,聽著電話裏不斷傳來“我是程倚庭,有事請留言—”的聲音,有那麽一瞬間,唐涉深忽然有一種預感,也許將來他和她之間的結局,不會太好。


    程倚庭是一個從不向任何人示弱的人。


    一個人什麽時候才會連最親近的人也不想示弱呢?


    那就是她不打算決樂起來了,或者是她連快樂也不稀罕了的時候。


    這些年來,程倚庭對自己的自我安慰與自我催眠方式已經到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進人的地步,她拒絕任何人的進人,包括他在內。在她的世界裏,無論是高興、喜悅,還是委屈、悲傷,都隻是她一個人的事,和任何人都全然無關。她不願意與人分享,也不願意尋求解脫,就這麽過下去,得過且過,不好不壞·;這樣一個程倚庭,即使淡漠如唐涉深,也自愧不如。:


    “程倚庭,”他放開她,意味不明:“我沒見過比你更壞的人。”


    和這樣一個男人對峙,是一件極耗心神與體力的事。程倚庭是一個足夠聰明的人,所謂聰明的意思,就是不會在感情這件事上浪費太多不必要的對峙。所以每每與他走到這一步時,提前低頭的都是她。夫妻一場,她自知有情欠他,又何必再在這些無常小事上耗費心神。不過是零碎的來去,夜深露重時也曾歡愛過,清醒後又何必兩敗俱傷。在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世界裏,她最大的希冀說來也不過隻是想自保而已。


    程倚庭微微一笑,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逃避還是妥協:“你亂說什麽啊。”


    她這樣暖昧不明的態度,他是否滿意她並不得知。隻感覺到他的眼神牢牢地鎖住了她好久,直到她在這種壓力之下覺得呼吸困難,他才終於放開了‘她。


    對於她不執著不反抗的態度,唐涉深並不逼迫。笑笑,男人踱步走到一旁的餐桌旁,忽然單手拿起桌上的一塊蛋糕,放進嘴裏咬了一口。


    “今晚你做的?”


    程倚庭一抬眼,這才看見他在吃什麽。忽然之間,剛才的那種消極的淡定再也硬撐不能,程倚庭陡然有種被刺痛的感覺。剛才的順從與溫和全體下見,她快步走過去收拾餐桌,連聲音都沉了下去。


    “不是,我買來餵狗的。”


    “……”正咬著一塊蛋糕的唐涉深猛地嗆了一下。


    “很難吃是吧?”程倚庭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家裏拿來餵狗的,當然比不得銀座的香檳美人來得金貴。”


    唐涉深反唇相問:“你怎麽知道我今晚在銀座?”


    “……”


    程倚庭沉下臉。


    大意了,她中了他的計。


    唐涉深慢條斯理吃完手裏的蛋糕,還好耐心地吮了吮手指上沾到的奶油,“明明對我生氣到這個程度,還是什麽都不肯承認是麽?”


    真卑鄙,他是故意的。


    好可怕的男人,略施小計,她就沉不住了氣,敗在他手上。


    程倚庭沉著臉,倔強地不承認,“唐先生,請不要和家裏的狗搶蛋糕。”


    下一秒,程倚庭養的那隻小京巴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話似的,搖著尾巴屁顛屁顛地撲了過來。這小京巴不是純種的小狗,後腳還有點跋,是程倚庭在,年前撿回來養的,一看就是一條命運多外的狗。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受過苦的狗也早懂事啊!這小京巴非常通人性,尤其是程倚庭的心思,剛才看見程倚庭回來了,它早就想撲過去了,礙於這家的男主人磨磨蹭蹭地繞在程倚庭身邊,小京巴忍住了!這下子,一聽程倚庭說這蛋糕是給它吃的,小京巴再也忍不住啦,撒腿跑過來那叫一個歡,撲倒唐涉深腿邊張大了嘴巴:深深,倚庭說了蛋糕是我噠是我噠!


    唐涉深不動聲色,低下頭,眼神掃過去。


    這真是,冷得不能再冷的一眼。


    —— 想死嗎?!敢在這種時候跑出來跟我爭?!


    我們唐總威脅起人來,那是一個什麽氣場!更何況,現在它的對手隻是一隻未成年的狗!瞬間把小京巴哆嗦得,傲嗚一聲就逃“……”


    程倚庭很是無語了一下。莫名地反唇相譏了一句,“你至於嗎,和它過不去。”


    唐涉深吃完蛋糕正在拿手帕擦手,聽到她這一句,唐涉深始終掛在臉上的笑意終於連最後一絲也隱去,沉默地甩下手帕,眼神一挑,向她挑釁:“是你至於嗎,和我過不去。”


    程倚庭氣得連臉色都變了。


    抿緊了唇。連開口的欲望都再沒有。她轉身旅走。


    唐涉深伸手一把拉住飽。


    “放手。"


    她耐性盡失。


    "放開,我不想看見你。"


    唐涉深簡直是要把壞事做盡,柔柔地在她耳邊強硬道:“我偏不放"一個用力,她整個人就掉落進了他的懷裏。


    這個女人這麽不識趣,令唐涉深內心潛藏的惡劣因子蠢蠢欲動,有想做壞人的衝動。


    然而下一秒。


    他一個不經意的抬眼,從程禱庭臉上看見的,不是憤怒,竟睡約像是悲傷。


    她從來沒有失控過,從來沒有失態過,從來沒有在他麵前,這麽不像自己過。


    明明兩年前她就對自己說好的。不要再尋一個人來愛,不要再生任何人的氣,也下要再對任何人失望,因為不值得。


    明明說好的,為什麽仍然對他失了控。


    種說不清道不明隻覺是類似於溫柔的情緒掠過唐涉深的心尖,令他一瞬間對她心軟。


    他放軟了動作,從後麵圈住她整個人,把掙紮不堪的她牢牢安置在自己懷裏,開口時語氣好溫柔。


    “你以為我今晚去銀座,是去做什麽?


    程倚庭臉色很冷。


    月黑風高,一個有資本去玩的男人,去那種地方,還能是去做什麽?


    明明是想聽到一個解釋的,明明是想聽到親口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好讓自己明白自己還是被人尊重的,好讓自己欣慰自己還是有尊嚴的。但臨到關頭,她卻告訴自己不必了。何必在意呢,就算在意他,她又能怎麽樣呢?誰也不知道,唐涉深會不會變成第二個霍與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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