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與不打,不是我能決定的。”蕭羨棠道。


    穆重嵐看著蕭羨棠,片刻之後低下頭。


    蕭羨棠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朝廷給的銀子,從一開始就不夠。”


    “不給銀子,難道就不擔心災民會暴亂嗎?”穆重嵐驚訝地看向蕭羨棠,在她的印象中,為了賑災,朝廷上下都顯得十分忙碌,宮中帝尊更是為了賑災消減了宮中用度,怎麽都是假象不成?


    蕭羨棠輕輕嗤了一下,將今日在議事廳所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後道:“你以為朝廷是故意不想給的嗎?”


    “那……”


    “國庫虧空。”


    蕭羨棠簡單的四個字,聽的穆重嵐直瞪眼。“怎麽會這樣?”


    “事實就是如此。”


    “那這賑災的銀子,難道就不出了?”


    “這不是在想辦法嘛。”


    “這算個什麽辦法?”穆重嵐暗道,為什麽她一點都看不懂呢?“總不至於就這麽一層層索要銀糧過去吧?”


    蕭羨棠端起茶盞,茶盞中茶水微涼,他遲疑了一下,放下。“依照目前情況,也隻能這樣。”


    穆重嵐一聽便急了:“賑災講究的是快,雖然有聖旨在身,總能扒下沿路官員一層皮,但是這樣一來也會耽擱不少時日,那些百姓是要吃飯的,他們真的會造反的。”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為什麽不想想辦法阻止?你總不會是想他們造反吧?”穆重嵐嘟嘴說道。


    蕭羨棠攥杯的手指收緊,仰頭飲盡杯中茶水,沉寂片刻道:“這些你無需多問,倒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什麽事?”穆重嵐問道。


    蕭羨棠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然後與她耳語一番。


    三日後城外,穆重嵐足尖輕點在高高的樹梢上,看著遠處的混亂,抿緊嘴唇。


    暴亂還是發生了,和前世她所聽聞的差不多,隻不過聽聞到底隻是聽聞,雖然唏噓不已,卻遠不及親眼所見來的動容。


    看了一會後,她從樹梢上跳下來,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問抄手而立的顏守財。“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進去救人?”


    穆重嵐覺得,這城中除了官兵與暴民,也不乏一些無辜婦孺,所以想著能早進城一刻,或許就能夠多救下一人。


    “等信號。”顏守財道。


    穆重嵐皺眉,暗道等信號?既然是等信號,那麽她出不出城找顏守財,其實沒有任何的區別吧?


    也許,蕭羨棠他說讓她幫忙,其實並不是真的需要她幫忙,而隻是在支開她,這個認知讓穆重嵐有些泄氣,卻還是開口問道:“左右都要去救人,為何我們不能早點進去?”


    “少夫人看了那麽久,難道沒有看出那些暴民有什麽古怪嗎?”顏守財有些古怪地看著穆重嵐。


    “古怪?”穆重嵐想了一會:“他們中似乎有些人武功很好,不像災民。”


    “他們的確不是。”顏守財有些陰惻惻地笑了笑,見穆重嵐皺眉看著自己,他又立刻收斂起臉上的笑意,說道:“少夫人看得出他們不是災民,但是少夫人恐怕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是內城驃騎侍衛。”


    “什麽!”穆重嵐驚愕,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內城驃騎侍衛乃是直屬皇室的內城守衛軍。


    穆重嵐皺起眉頭:“他們不在皇城,來這造反不成?”


    顏守財歎了口氣:“少夫人心性單純,小的與少夫人說了,少夫人怕也是聽不明白,少夫人隻要知道,此事乃是上頭那位自謀自衛的把戲便是。”


    “自謀自衛?”穆重嵐重複了一遍,想起了什麽後,立刻看向了顏守財,急迫地問道:“抄家,抄家對不對?”


    顏守財聞言,有些驚訝地看向了穆重嵐,在她的追問的眼神下,點了點頭:“雖不盡然,卻也可以如此說。”


    “果然。”穆重嵐低頭皺眉。


    顏守財看著穆重嵐,眼底難掩震驚,他一直以為這位少夫人不夠聰明,卻沒想到這位少夫人居然可以看透這一點,又或者是自家少爺透漏了口風?


    想到這個可能,顏守財又皺起眉來,暗道自家少爺什麽都好,唯獨在遇到少夫人的時候就會退讓太多,如果以往,怕是要誤了大事。


    其實,顏守財還真誤會了蕭羨棠,蕭羨棠擔心穆重嵐會有危險,隻是設法將她支開,並沒有泄露過任何口風,而穆重嵐之所以會知道,其實是因為她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


    前世,災民暴亂之後,朝中除卻派下官兵鎮壓,還派下官員清查此事,並得知暴亂原因是因為有官員層層剝削克扣,貪汙了此次的災銀,才導致糧草不到位造成災民不得不暴亂。


    聞言,當今聖上勃然大怒,下旨朝堂肅清。


    這是大盛立國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肅清,許多朝中老臣,甚至三朝閣老也牽扯其中,一時間哀聲怨道,抄家無數充入國庫,整個朝廷仿若一夕之間變了天。


    當今聖上徹查貪官,懲治貪官,為民做主,這等萬人稱讚的事兒一直被百姓津津樂道了數年,都說有這麽一位明君,是大盛之福,是百姓之福。


    前世,穆重嵐也是信的。


    隻是現在,穆重嵐卻有點不敢信了。


    不給夠的災銀,混入災民中趁機作亂的內城驃騎侍衛,事後的清肅,老臣抄家,朝堂換血……


    大盛這位帝君,應該是正式對他的臣子宣戰了,隻是他是否知道,他這一個局,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


    還是說帝王之道,本就如此?


    信號彈從城中傳出,穆重嵐跟著顏守財一行人混入城中,趁亂救下了一些無辜牽扯進來的災民後,便與蕭羨棠匯合。


    見到蕭羨棠身上染血,還將穆重嵐嚇了一跳,仔細檢查一番後才發現他並未受傷,也就放下心來。


    蕭羨棠將穆重嵐帶到了一處地窖,穆重嵐這才發現蕭羨棠身邊是跟了影衛的,暗道莫非就是因為如此,前世他才沒有出事?


    若是如此,自己好像還做了多餘的事情。


    穆重嵐心裏想著,卻不知道正是因為她做了多餘的事情,蕭羨棠才能將自己的人保全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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