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道人望著身邊這棵,即使是被燒成焦黑色,卻依舊在頑強生長。


    努力舒展開葉片,即使是無比弱小、無比艱難,也毫無畏懼、毫無屈服之意的老樹。


    恍惚間,通天道人卻發現。


    這棵樹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長大。


    根須不斷分裂,努力的深入大地之下,尋找天火灼燒後,仍舊存留下來的水分與養分。


    樹幹不斷變粗,層層焦黑的樹皮破裂、脫落,新生的灰白色外皮掙脫束縛,生機迅速複蘇。


    轉眼間,竟已生長到數百米之高。


    越來越多的枝丫從頂端生長出來、鋪展開來,變得粗壯,生長出無數底部寬,末端尖且細長的翠綠葉片。


    恍然之間,遮天蔽日的翠綠樹冠,已經遮蔽了整片天空。


    灑下大片大片的綠蔭,送來陣陣清涼舒爽的微風。


    而就在這棵樹下,通天道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感覺,似乎還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


    享有萬仙來朝之名的截教,門下弟子又何止萬數。


    一時間,通天也沒能認全。


    而這熙熙攘攘的人群背後,似乎,還有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三道人影從開天辟地之後,自盤古真靈之中誕生,互稱兄弟、相互信任。


    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清原本……


    那是他曾經最熟悉,封神量劫之後,如今卻已是最陌生的場景。


    猛然間一眨眼,視野之中高大無比、遮天蔽日的樹冠消失不見。


    眼前,仍舊隻是一棵樹幹焦黑,卻上有新綠的古木。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片刻前那一個恍惚間,他看到的一切反常之景,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就好像是,一個在轉瞬之間,已煙消雲散的白日夢。


    通天道人搖搖頭,卻將想要嗤笑,反駁玄奘的話語收了回去。


    的確,或許眼前這個修為僅真仙境的小僧,他隻不過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他沒有經曆過這個世界,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次次量劫。


    沒有體會過,自從開天辟地以來。


    洪荒百族為奪資源、為爭勝負,為了在修行之路上更勝他者一步。


    究竟,做過些什麽事情。


    但是在看到這棵曆經天火焚燒,卻仍然頑強的,從五百年前存活至今的老樹。


    通天道人明白,他原本的想法已經開始動搖了。


    並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張口就來。


    說什麽寶劍一時蒙塵,多少帶點溜須拍馬之意,輕率講出一通漂亮話的小和尚。


    而是因為,他自己。


    是他通天道人自己,終究還是放不下過去,曾經堅持過、相信過的東西。


    盡管在紫霄宮中時,他曾經花費了上千年,隻為嚐試讓自己放下那份執念。


    但如今造化玉碟令在手。


    若是真的就此沉寂,也如同其他高高在上的仙神一樣,從此不再理會那些即使是拚盡全力,也沒能抓住那一線生機的弱者。


    做不到……


    通天道人自問,千年之前的封神大戰,他雖然失敗了。


    但是對於自己的所信、所言、所行,他卻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如果時光倒流,重新回到簽押封神榜的那一刻。


    在很多事情上,他會吸取教訓、排除隱患,但卻不會放棄自己原本的想法,任由眾生被禁錮在既定的天命中。


    緩緩從身邊那棵焦黑的老樹上,收回目光。


    通天道人再看向玄奘時,整個人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還帶著幾分好奇之意的笑問道。


    “你這小和尚,怎麽講起話來時,開口閉口都是些人道俗學?


    什麽歲寒鬆柏,你不講兩句佛經偈語,也不怕西天佛祖怪罪?


    你這到底算是哪家哪派的?貧道,怕不是遇到了個假和尚吧?”


    玄奘聳聳肩,頗有些大大咧咧的一笑。


    “佛祖大人有大量,必然不屑與我這個不懂事的小和尚計較。


    小僧的想法嘛,應該屬於‘實用’家,‘拿來’派的吧。


    勤動腦、多思考,認真觀察分析,看到什麽好東西就拿來用。


    無論儒釋道墨法,三教九流、古今未來,皆以我為主、為我所用。”


    通天道人聽到玄奘這番,堪稱是大言不慚的言論,故意冷笑兩聲,放出些許威壓再問道。


    “淨說些大話。那貧道問你,若是等會那金毛小猴,真的將天捅出個窟窿來,你又待如何?”


    “我嗎?”


    玄奘麵色瞬間微白。


    但卻頂住了那一絲絲來自聖人境強者,能夠讓周圍土石開裂,草木盡折的威壓。


    向著身後,差點就要衝過來,將自己從危境中拉走的無支祁擺了擺手。


    隨後才緩緩抬起頭,看向通天道人。


    目光對視、一寸不讓,極為認真的回答道。


    “那貧僧,就會和猴子一起,先想辦法幹掉那些在暗中挑唆的混賬。


    之後再一點點、一片片,將天上的窟窿補全、填滿,直至完整為止。”


    得了玄奘示意,止住腳步的無支祁,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這一絲來自聖人的威壓。


    對於他這個大羅金仙而言,如此程度的威壓自然無礙。


    但玄奘的修為不過是真仙。


    通天教主對自身氣勢威壓的掌控,可以說是相當精妙的。


    這威壓若是再稍強半分,就足以碾碎真仙的軀殼神魂。


    無支祁甚至都可以想象。


    此時正麵頂住這一絲威壓,與聖人對視,看似平靜出言的玄奘,究竟正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不自覺的,無支祁雙手都已經攥緊了。


    他知道,能頂住聖人威壓,一字一頓講出的話。


    九成九是真實不虛、發自內心的。


    除非那法名玄奘的僧人,其實是一個城府深到極點,敢於為了更大的利益,拚上性命去撒謊的梟雄人物。


    無支祁不信,通天道人顯然也排除了這種可能。


    所以那一絲威壓很快就消失了。


    玄奘的身子晃了晃,但卻並未跌倒。


    “通天聖人,不知小僧如此表現,可還算得上是過關了?”


    抹去嘴角的血跡,喘勻氣息,玄奘雙手合十,輕舒一口氣後問道。


    “過關?”通天道人搖頭一笑。


    “若非截教已散,或許今日,貧道還想再收一位弟子。


    試試那位已入西方佛門的多寶小徒,如今會作何反應呢。”


    玄奘聞言,幾乎是立刻壓住了心底,本能的想要順杆爬,叛了佛門轉投截教的衝動。


    如今天地量劫剛起,真正的凶險還遠未到來。


    身為取經人,玄奘自知身份特殊,不是真的仗著有聖人撐場,就能囂張跋扈、胡作非為的。


    他寧可在量劫中,與佛門鬥智鬥勇,慢慢將其拖入水下。


    也不想圖一時舒心暢快,將剛有複蘇之象的道門截教,牽扯進量劫泥潭當中。


    所以,玄奘轉而手指天空,疑惑發問。


    “小僧聽聞,如今玉皇大天尊動用造化玉碟令,召集群仙神佛入淩霄寶殿議事。


    想必不少昔日截教弟子,還有費心竭力,維護截教道統的無當聖母娘娘,他們應該都已齊聚九重天。


    通天道長何不入天庭,與故人重逢相見,也正好向這洪荒三界宣布,您已複出歸來的消息?”


    “不去,不去!”


    通天也瞥了一眼天空,卻冷笑兩聲,隨後就是連連擺手加搖頭。


    “去了天庭,說不得還會見到元始那廝,陰陽怪氣、擺臭臉。


    貧道沒心情再和他吵架了,就讓他在上麵顯擺去吧。”


    好像是一不注意,回想起了什麽特別嫌惡的記憶似的。


    通天聖人正欲轉身看向別處,卻在無意間,突然注意到了一件反常之事。


    由於先前釋放出的威壓,此時通天身邊數十米範圍內,早已是亂石碎裂、焦木盡折。


    但奇怪的是,就在這一片聖人威壓碾過的區域內。


    唯獨那棵早已被燒灼焦黑,卻仍存一線生機,還長出一片細小新綠的老樹。


    依舊分毫未損的立於原地。


    仿佛先前凝做實質的聖人威壓,從來都沒有落到過它的樹幹上一樣。


    甚至那枝頭的新綠旁,就在這短短三言兩語之間,竟然還又長出了一片拇指大的小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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