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執起她的手:“隻要我想,這有何難,隻是可惜……似乎沒什麽用。”


    護士過來通知他們,封言熙已經轉去普通病房。


    蘇染立刻擦幹了眼淚說:“我去看看。姚”


    封景墨下chuang穿鞋:“我跟你一起去。”


    蘇染點頭,門一開,封言熙一看到他們立刻叫著:“爸爸,媽媽。愎”


    封言熙的腳上打著石膏,被吊在半空中,她立刻過去抱住他:“言熙,乖,你真勇敢。”


    此時此刻,封言熙倒是表現的像一個受傷的孩子,乖乖靠在蘇染懷裏,拉著她的手,大概仍是有些心有餘悸,她暫時不再追問自己孩子的下落,因為封言熙和封一一也是她的孩子。


    她愛他們。


    她一直陪著封言熙,直到他倦極睡去。


    她收拾好病房,想問,卻又那麽害怕答案。


    封景墨站在窗邊,此時轉過身來,對她說:“若初,陪我去樓下走走吧。”


    “好。”


    ************************************************************


    月光稀疏。


    走在醫院寂靜的樹蔭下,封景墨脫了西裝外套披在她肩頭,她道了謝,卻一直不知如何啟齒。


    封景墨牽著她的手,過了許久才慢慢開口:“若初,你愛言熙和一一嗎?”


    “當然愛。”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三年的時光,日夜的接觸,她怎能不愛那兩個孩子呢,他們就是她的生命啊。


    封景墨站住了腳,點了點頭:“那麽,就一直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吧,那些過去的事情其實真的不重要了是不是,我已經很妥善的處置了那對早產的孩子,是他們跟你有緣。”


    其實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蘇染已經知道答案:“那言熙和一一呢,怎麽會那麽巧。”


    “是有點兒巧。”封景墨也覺得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緣分吧,“言熙和一一的母親正好難產去世一個月,你是我在海邊撿到的,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


    如果那一天她不是正好掉在了封景墨經過的快艇上,怎還可能有命在。


    可是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造成早產肯定是必然的。


    封景墨花了很大的代價去保那兩個孩子,但雙胞胎孩子的生命力本身就比正常的一胎要虛弱很多,所以最後還是沒能留住。


    而那時候蘇染已經昏迷很長時間,剖腹產取子後又是好長一段時間才醒來。


    醒來後,她的記憶是紊亂的,她確實是失憶了,她把與容銘遠的這段最傷痛的記憶從腦子裏剔除了,封景墨於是找了全世界最有名的心理醫生,為她杜撰了一個全新的身份。


    他把她妻子宋若初的身份,全部給了蘇染。


    從此,蘇染變成了宋若初。封言熙和封一一這對雙胞胎,也成了她的孩子。


    “那那個張小姐是怎麽回事呢?”蘇染又抬起手上的粉色鑽石手鏈,“這個,本來也是你太太的吧。”


    上麵還清晰的刻著f;&s的字樣。她曾經以為那是自己與封景墨愛情的見證,現在想來,不過一場笑話罷了,是她霸占了人家的身份,剽竊了人家的愛情,甚至還有丈夫和孩子。


    封景墨點頭,那條鑽石手鏈,確實是他太太的最愛,是他送給她的定情之物,同時,還代表著身份的象征。


    隻要戴著這條手鏈,就代表著受封家的保護,蘇染無論身處哪兒,都不會有人敢為難她。還有,這手鏈代表了封家百分之十的股份,誰得此手鏈,誰就能成為封家最大的股東。


    當然,這是不外傳的秘密。


    封景墨送給蘇染,主要是為了保她平安的。至於張雲漫,他說:“她和若初是孿生姐妹,不過她們父母從小就離婚了,雲漫跟她媽媽走了,跟她母親姓,若初跟她爸爸姓,她們也是成年後偶然在facebook上被人發現,才最終確定身份的。”


    世事真的很奇妙。那時候的張雲漫,已經是巴黎上流社會小有名氣的新秀設計師,封景墨是個傳奇,愛上傳奇,絲毫不丟人。


    可等她們姐妹相認,她才知道,她的姐姐,一個有著與相同容貌的女人,已經快一步成為封太太,享受著封景墨無盡的chong愛與無限的榮耀。


    當然,張雲漫是清高的,她一直謹守著自己的本分,從未有過任何僭越的舉動。直到宋若初難產意外去世,她才覺得自己可以有機會,然而蘇染的突然出現,徹底破壞了她的計劃。


    她一直壓抑著苦等著隱忍著,申請回到中國來,就是想離開那個是非之地,眼不見心不煩,可蘇染也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


    這與蘇沫,又是何其相似。這也注定了張雲漫隻能成為一個悲劇。


    蘇染不勝唏噓,覺得心累:“那她現在去了哪裏?”


    “回去了。”封景墨道,“我沒叫人為難她。”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今後與封景墨的關係,又該何去何從呢。


    封景墨提出:“若初,跟我回巴黎吧,那裏才是我們的家。”


    蘇染突然覺得不習慣他叫自己這個名字,因為覺得那是對他妻子的褻瀆:“封先生,你還是叫我蘇染吧,別叫我若初了。”


    她這一句封先生,不似之前的親昵,反而多了一份疏離,封景墨微微蹙眉,可蘇染已經說:“我去看看言熙,他說不定會醒。”


    家,沒有孩子,沒有丈夫,她隻是一個霸占了別人身份的可憐蟲罷了。而且她心中的恨,一直與日俱增著,放不下,睡不著,又開始四處肆虐,攪亂了她平靜的心湖。


    封景墨看出她的疏離與異樣。他花了那麽長時間所做的努力,似乎都在頃刻間煙消雲散,他愛的這個女人,似乎已經不再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他和孩子身上了。


    他微微眯眼,其實現在的一切足以說明過去在她的心裏究竟占著多重的分量,那明明已經是全世界最好的心理醫生,明明已經給了她全部的記憶,全部的生活,為她塑造了一個全新的身份,那麽安然無恙的過了這麽多年,卻在這一次功虧一簣。


    不過,他封景墨要的女人,又豈會這般輕易被人搶走。


    雖然婚禮被搞砸了,雖然又鬧出了這麽多的事情,雖然蘇染也恢複了記憶,可是對封景墨來說,這一切不過是滄海一粟。


    她依然是封太太,她依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看似平靜的沒有任何的變化。


    但這隻是表麵的,強烈的恨意重新在她的心底生根萌芽,強烈的悔意與虧欠的彌補之情也在容銘遠的心中滋生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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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銘遠回去後就心緒不寧的有些想喝酒。


    但酒瓶拿到嘴邊,想起自己灼穿的胃,又想到蘇染那清冷的麵容,硬生生的將酒瓶丟棄在了一邊。


    他躁動的在屋內來回走動,第一次覺得,生命還是有企盼的,他第一次感覺神明,沒有將那個女人奪走,反而又借著命運的軌跡,將她送回了自己的身邊。


    宋磊被急召了過來,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興奮彷徨又焦慮的容銘遠,不知道為何他突然變成這樣。


    容銘遠緊按住宋磊的肩膀,像一個衝動的年輕的富有激情的小夥子,慷慨激昂的告訴他:“宋磊,蘇染還活來!她回來了!”


    宋磊一驚:“真的?你看到她了?”


    “是的!”容銘遠難掩激動與悲傷,“你也見過,就是宋若初。”


    “你不是證實過了不是嗎?”


    “不,她是!”容銘遠急切的有些口渴,從冰箱拿了兩瓶冰水出來,自己喝了一瓶,另一瓶遞給宋磊,“她是,她全部都想起來了,那兩個孩子,也跟她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也不是我的孩子。”


    “怎麽會這樣?那蘇染的孩子……”


    結果已經在兩個男人的預料之中,聽得容銘遠的心又是一沉。


    他所做的,已經徹底傷害了她。徹徹底底的。現在要想贏回她,又談何容易。但知道她活著,比任何事情都讓他高興。


    他想喝酒,所以拉著宋磊過來陪自己,改為喝茶,兩人坐在陽台上,一壺茶,斟自天明。


    宋磊問他:“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呢。”


    怎麽辦,怎麽辦,他想了很多種怎麽辦,可每一種都讓他覺得挫敗,因為她現在生活的很好,無論他怎麽做,都是對她的打擾。


    所以,他那熱切滾燙如烙鐵的心,就像突然間遇了冷水,空蕩蕩的找不到著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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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如琥珀,反鎖住所有的幸福與快樂,卻揮之不去所有的悔恨與痛苦。


    所有的過往就像一把利刃,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往她的內心更加深~入幾分,日日夜夜折磨著她。


    給封言熙講故事的時候,講著講著蘇染就失神了,她想起了蘇沫,想起了蘇沫小時候,她也曾經這樣講故事給她聽,可是時過境遷,她成了地下長眠的一捧灰,而自己也成了再無親人的孤身一人。


    “媽媽,媽媽——”腳邊的封一一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擺,她回神,似乎看到了蘇沫小時候,又是一怔。


    這幾天,她總是回憶起過去的事情,然後總是走神,疏忽了對兩個孩子的照顧,她感覺很抱歉。


    “媽媽,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懂事的封一一把小小的身體往chuang邊挪了挪,“我跟哥哥可以自己玩兒,你不用管我們的。”


    “乖,媽媽沒事,你們餓不餓,媽媽去給你們買點點心吃?”


    她想去外麵透透氣,麵對他們,她實在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她覺得自己太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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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走廊上,她有些喪氣的往前走,結果一堵黑暗的陰影擋在了她的麵前,她蹙眉,往旁邊挪了挪,那陰影結果也挪了挪,依舊穩如泰山的擋在她跟前,她再次往旁邊挪,那陰影也跟著走,她當真是有些火了,怒道:“你這人怎麽回事啊。”


    可是一抬頭,看到那雙閃著溫華的眼,聲音頓時囁喏下來:“雲深。”現在的她,沒有辦法假裝不認識。


    喬雲深身體一抖,激動的有些無法言語:“染染,你全都已經想起來了。”


    她不忍看他失望,就點了點頭,但當他來碰她的手時,她還是後退了一步,她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若是回到三年前,其實她還是他的妻子。


    喬雲深也有些尷尬,但又說沒事:“染染,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聊一聊吧。”


    蘇染卻不好意思的拒絕了,封言熙還在等她回去,她不可以離開太久的。


    喬雲深也勉強,要了她現在的聯係方式,就讓她走了。


    看得出,過去的三年裏蘇染真的過的很好,那個叫封景墨的男人,將她照顧的十分妥帖,而且那兩個如精靈般的孩子,也給了蘇染莫大的快樂。


    隻是這一切都像是海市蜃樓,現在被全部打破,就算她可以維持表麵的平靜,卻無法做到內心真正的安寧。


    醫院旁邊新開了一家非常出名的壽司店,每天生意都好的火爆的需要排長隊,她腦子很亂,所以跟在隊伍後頭,像一隻蝸牛一樣緩慢移動。


    現在的她就像江海中的一根孤蘆,完全是水波逐流,對未來,沒有任何的思考與把握,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她完全就像是封景墨的附庸,根本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活著。


    她很見蘇沫一麵,可是她的墳在哪裏呢。


    接到蘇染的電話,喬雲深很意外,但對於她的問題,他卻回答不上來。他也曾經試過去打探蘇沫最後的安置處,但那是容銘遠一手安排的,無人能夠打探到。


    “好,謝謝,打擾了。”輪到她買壽司了,她就掛了電話。


    提著壽司往回走,去到病房的時候,封景墨已經來了。


    帶了水果來給小家夥吃。封言熙和封一一邊看電視邊吃水果,很是滿足。


    蘇染就站在一邊,看著那麽和樂融融的場麵,不禁潸然淚下。


    又害怕他們發


    現,所以急忙背過身去,突然,一張紙巾出現在她的視線內,是封景墨遞過來的,她接了,輕輕道了謝,封景墨伸手摟住她的肩頭,用寬闊的背脊擋住她全部的身影,附在她耳邊低語:“別哭,會讓孩子們發現異樣的。”他沒用紙巾,反而用自己溫暖的指腹替她抹去眼角的淚。


    過去是痛苦熬成的湯,她被迫飲盡,現在卻是溫柔煮熬的粥,封景墨用非凡的細致與嗬護為她撐起了頭ding的一片天。


    可夜深人靜,回到一個房間,躺在同一張chuang上,她卻,沒辦法像過去一樣心無旁騖,盡管過去身體有障礙,但至少她心裏沒障礙,現在,兩人脫了衣服就穿著睡衣,她都覺得有些尷尬。


    封景墨體貼的看著她的回避,抱起一chuang被子說:“我去睡客房,你在這睡吧。”


    “別——”蘇染阻止他,看著他的眼神頗為複雜,想叫他留下,都已經睡了三年了,她知道他是正人君子,可,她隻是一個冒名ding替了別人妻子身份的女人,她怎麽還可以這麽恬不知恥,毫無自知之明?


    她拿下了他的被子:“你睡這兒吧,我去睡客房。”


    然後不由分說往外走去。


    躺在客房chuang上,又翻來覆去睡不著。其實她心裏明白,她這樣子的離開,對封景墨來說也是一種傷害。他為她付出了那麽多,自己卻無以為報。


    她這輩子虧欠最多的,就是喬雲深和封景墨了。


    喬雲深帶她走出水深火~熱的困境,封景墨卻給了她第二次的生命,她抿著唇,實在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悄悄拉開了chuang邊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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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月色迷人,清亮的灑了一窗。客房對麵就是封景墨的臥室,臥室裏的燈還亮著,透過窗簾朦朧的傳出來,窗戶未關,涼風一吹,窗簾隨風擺動,正好可以看到封景墨半垂著頭坐在chuang邊的模樣。


    他還未睡,應該是在瀏覽當天的新聞,這是他多年的習慣。


    她悄悄注視著他,忽地,見他起身,走到窗邊朝客房這裏看了看,蘇染慶幸,電燈關了,而她的臉又僅藏在窗簾後,應該不會被他看出異樣。


    突然,手邊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她點開,是封景墨發來的,他說:起風了,別躲窗簾後偷看了,把窗戶關好睡覺吧,晚安。


    他知道自己藏在窗簾後?手一抖,立刻探頭出去,他站在那邊心神領會的對她溫暖淺笑。


    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咬著唇,歎了一口氣,任命的爬起來抱著被子回了主臥。


    封景墨看到她回來,隻是輕輕挑了挑眉,這是非常慣用眉毛的細微變化來表達情緒外泄的男人,蘇染明白,其實他一直在等自己回來。


    三年的相處到底還是開始習慣了彼此的存在,很多時候不用言語來可以猜透對方的心思。


    她將被子放在chuang上,站在chuang邊尷尬一笑:“封先生,你怎麽還不睡啊。”


    “孤枕難眠,難以入睡。你是特意回來陪我的嗎?”


    她麵色微微發紅,悄悄攏了攏耳後鬢發,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回答都不太適合,說不是吧,他仍舊會傷心,可說是吧,她又覺得情太難堪,她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生真的太失敗了,這麽大年紀了,卻一無所有,出了這個門,真的是天地之大,卻無她的容身之所。


    她那脆弱孤苦的樣子落在封景墨的眼裏,他放下報紙,走過來理了理她的鬢發,指腹揉著她緊抿的下唇,告訴她:“若初,你不必愧疚,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自私的霸占了你三年時間,是我自私的將你變成了另一個人,如果你想重新開始自己的身份,過自己的生活,我是不會阻攔你的。”


    蘇染搖搖欲墜:“封先生,你這是不要我了嗎?”


    “傻瓜。”封景墨抱緊了她,那麽用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的吻落在她的頭ding,帶著濃濃的深情,“隻有你不要我,我怎麽會不要你呢。”


    靠在他溫暖的懷裏,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突然莫名心安,掩下心中的愁緒,她閉著眼睛,更加用力抱緊他:“謝謝你,封先生。”


    “以後,別叫我封先生了,就叫我景墨吧,或者墨,我喜歡聽你這麽叫我,而我,就叫你染染,從今以後,你就是你,再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要幫她找回真正的自己,他要她,做他真正的妻。


    “嗯。”她點點頭,卻突然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


    他盯著她,她臉驀然紅了,盯著自己的腳尖顧左右而言他:“你肚子餓不餓,我給你去煮麵吃吧。”


    她溜之大吉,飛快的跑去了廚房。


    封景墨跟出去,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進進出出的忙碌,很快,一會兒切番茄,一會兒打蛋,又從冰箱裏倒騰了不少東西出來,很快,就香氣四溢,兩碗香噴噴的麵條就出爐了。


    一人一碗。


    她端起一碗,一不小心濺到了裏麵的湯水,立刻燙的呲牙咧嘴,封景墨趕緊接過來放下碗,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耳垂上,又幫她吹風:“疼不疼,怎麽那麽不小心,乖,你先出去吧,我來端。”


    蘇染覺得但凡有封景墨在的地方,她也被照顧的像個孩子,一雙黑色的筷子遞到她手中,他滿滿的讚美:“染染,你的手藝似乎又進步了,聞著就很香。”


    蘇染自然一笑:“那是法國食材沒有這裏多,嚐嚐看,我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封景墨知道她喜歡吃香菇,就把碗裏的香菇都挑了個她,他知道她喜歡吃番茄,也把自己的番茄給了他,那一刻,隨著筷子在空中的碰撞,連日來那尷尬的氣氛得到了充分的緩解,相視一笑,封景墨一筷子下去,卻在碗底發現了另有乾坤。


    是鮑魚。


    蘇染解釋說:“小時候,家裏很窮,媽媽在我們生日的時候唯一一次煮麵給我們吃,都會在裏麵加兩個鮑魚,我跟妹妹一人一個,她那時候就說,把誰當寶,就這樣煮麵給她吃。”


    “那你現在是把我當寶嗎?”


    蘇染點頭:“言熙和一一都是我的寶,以後等他們生日的時候,我也這麽做給他們吃。”


    這已經是她童年裏最美好的記憶,吃著吃著,眼淚就掉下來了,啪嗒啪嗒落在碗裏,混著苦澀的鹹味,她仿佛看見了她的母親和蘇沫安然坐在她麵前,母親慈眉善目,看著她們狼吞虎咽的樣子那麽滿足,盡管自己滴水未進,什麽都沒吃,可這樣看著,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蘇沫很喜歡吃鮑魚,總是最先一口氣就吃下去,然後再吃麵。


    蘇染不一樣,總是喜歡把麵先吃了,然後再吃鮑魚,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先苦後甜吧。


    可真當她最後吃鮑魚的時候,蘇沫又總是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她手裏的鮑魚,那眼饞的樣子,是不可能不理會的,所以蘇染總是把鮑魚一分為三,蘇沫一份,母親一份,她自己再吃一份,雖然母親總是極力推辭,但蘇染覺得,好東西並不是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而是應該要大家一起分享才是幸福。


    可能就是因為這些細枝末節,讓蘇沫覺得,她什麽都可以忍讓,什麽都可以給她,以至於後來才這麽肆無顧忌的掠奪她的一切吧。


    而如今,蘇沫已經化為塵土,對容銘遠的恨,卻無法從心底抹去。


    封景墨看她那難受的樣子,就知道她想起了過去,往事重現,他根本沒有資格置喙什麽,而她一味的沉湎在這樣的痛苦裏,並非他所見,於是他邊吃邊開口:“染染,我給你放幾天假吧,你出去走走,散散心,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蘇染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怔怔看著封景墨:“景墨,你……”


    看著她乍白的臉色,他解釋:“如果你不想去,我當然是不會勉強你的,我跟孩子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如果想去,那就去吧,我知道,你確實需要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我跟孩子,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封景墨的體貼無疑讓蘇染自慚形穢。


    可除了這個法子,她真的不知道下麵的路該怎麽走了。她真的需要靜一靜,看一看,理一理,想一想,所以,答應:“好,給我半個月吧,讓我好好想想。”


    在這裏,總是會觸景生情,想起許多不好的記憶。


    聽說隔壁城市新開了一個溫泉度假村,位於深山中,環境幽靜,而且最近不是放假時期,去的人應該不多。


    她也不想走的太遠,所以就選擇了那裏。


    離開的


    那一天,她隻背了一個簡單的背包,穿了一身寬鬆舒服的衣服,沒有叫封景墨送。


    是自己搭著公交離開的。


    城市的風景幾經變遷,已經慢慢失去了本來的麵貌,但過去,早已深刻的留在人的記憶裏。


    路過安定孤兒院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下車。


    孤兒院已經重新被修葺過,麵積也比過去大了一倍,收容的孩子也更多了些,在喬雲深的手上,她完全不擔心會有任何的差池。


    倒了兩班車,才來到母親的墳前。


    此時正是太陽高照,站在清冷的墓園,依舊難掩淒涼的孤獨。


    旁邊的墓碑前都放著腐壞了的果盤,燃燒完的香燭,或者幹枯了的鮮花,唯獨她母親的墳前,幹幹淨淨的,如風卷殘雲,除了雜草,一無所有。


    她從背包裏拿出幾樣母親生前最愛的食物來,擺了幾盤,又點了幾根香燭,邊祭拜邊說:“媽,對不起,我來晚了,這幾年,你過的很孤單吧,是我不好,沒有來看你,我帶了你最愛吃的腰果和橘子來,希望你會喜歡。”


    她開始動手清理墓碑前的雜草和亂石,嘴上也沒閑著,絮絮叨叨的像普通母女般說著家常,隻是,無人可以回應。


    言談中,又充滿了對母親的抱歉:“對不起,媽,我也讓你失望了,我沒有照顧好蘇沫,她應該跟你在一起了吧,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


    她真是個不孝的女兒,不但三年沒來,還搞丟了母親留給她遺物,如今真的是孑然一身。


    ************************************************************************


    花了三個多小時來到雲深溫泉度假屋。


    度假屋大門口豎了一個大大的拱形門,通往大門的兩邊種滿了高大的綠色植物,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溫泉開始往內延伸。


    各種湯池應有盡有。她看到了路邊豎著的簡介牌子,這裏有大大小小~三十六個湯池,真是叫人歎為觀止,大開眼界。


    天氣再冷一些,加之放假的話,可以想象這裏人頭攢動的熱鬧場景。


    不過現在,隻有安靜的寥寥數人在空檔的池子裏泡著,光看,就覺得渾身舒坦了。


    蘇染加快腳步去辦理了入住手續,拿了房卡,就往樓上走去。


    雖然隻有一個人,但她開了一個大chuang房。


    開門,看到大chuang中央擺著的那個玫瑰花鋪成的心形圖案,一愣,這分明是一間蜜月房啊。搞錯了吧。


    可是看看房卡以及門牌號,又是對的,應該也沒走錯。


    大概,這就是這個度假村的特色吧,房間裏還灑了淡淡的玫瑰精油,聞著就讓人覺得精神放鬆。


    她往chuang上一躺,雖然很想封言熙和封一一,可忍住了給他們打電話的衝動,外麵有其他客人的腳步聲與笑聲經過,她也起了身,換了泳衣,準備去泡泡溫泉,解解乏。


    看著鏡中穿著泳衣的自己,突然有些目不忍視。


    她的肚子上,竟然有了輕微的遊泳圈?衣服是封景墨選的,他倒是選的很好,腰間圍著的那塊紗籠,完美的遮蓋了身材的缺陷。


    他對她的身段,倒是了如指掌。


    夜幕下的溫泉池安靜的一汪小小的泉眼,人躺在其中,置身廣袤的星空下,看起來是多少渺小啊。


    過去的事情不用回想就又開始出來作祟,日夜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


    與蘇沫的,容銘遠的,喬雲深的,一幕幕,如一幀幀推進的電影鏡頭,徹底來了個輪回。


    當然最清楚的,莫過於自己那決然一跳,那呼嘯的冷風,淒厲的叫喊,冰冷的絕望,如今再度猶言在耳,嚇的她驀然睜大眼,驚喘連連。


    池子很多很多,每一個都有不同的功效,在月色下流連,在池水中輾轉,泡的渾身都起了褶子,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但可能是因為泡的太久了,起身的時候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下滑,岸邊也沒什麽可抓的東西,最後竟是又一下滑回了池中。


    幸好底下是水,沒那麽疼,她自嘲笑了笑,又坐了會兒等


    那暈眩過去,才起身回房。


    等她走遠,黑暗中那個人影終於踱步而出,撿起她掉落在地的豔麗紗籠,手,不自覺的握緊。


    真巧,那麽極力想要避開,居然又撞上了。


    是老天的成全,還是惡意的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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