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你手指不要一直戳過來。上上上次那個人七孔流血的樣子我現在想起來還會做惡夢,有夠惡。」


    「放心啦,別忘了我還會解穴。」


    「你不是說一定要在第一天解穴才有用嗎?」


    「隨便啦,反正我又不會點在自己身上。」


    交頭接耳地,我跟許博淳越說越離譜,而沈佳儀則在女生隊伍那邊十分不解地看著我,模樣既不像責備,又不像鼓勵,倒接近一種對氣味的觀察。


    最後我們說起不同位置的死穴有不同種的死法,而我點在臭小鬼身上的死穴,則會讓臭小鬼骨頭一根一根慢慢斷掉,把內髒刺穿,身體歪七扭八而死。


    「哇~~~」終於,臭小鬼崩潰了,號啕大哭了起來。


    賓果。


    我跟許博淳錯愕地向道場講師鞠個躬,迅速將哭慘了的臭小鬼架出大殿,三人走到外頭的露天教室談判。


    「我不要死掉!」臭小鬼大哭,可也沒有明確提出解穴的要求。


    我看著苦主許博淳,許博淳點點頭,意思是夠了。


    「好啊,不要死掉可以,我會解穴。不過從現在開始你要聽話,不然我們就再點你一次死穴。你可以去跟師父說,不過那些師父也不會相信什麽死穴的,哈、哈、哈!」我冷冷地看著臭小鬼。


    許博淳抽了一張衛生紙,給臭小鬼擦鼻涕眼淚。


    「好。」臭小鬼哭喪著臉。


    「會乖嗎?」我翹腳。


    「會。」臭小鬼又哭了。


    「屁股翹起來,不準閃,也、不、準、夾!」我的語氣很嚴肅。


    此時此刻,一點都馬虎不得。如果小時候就以為道歉就可以解決所有事情、卻一點代價都不必付出的話,這臭小鬼長大後一定會繼續捅別人的屁股,直到捅出大簍子。


    「?」許博淳倒是猶豫了一下。


    「捅。」我豎起大拇指。


    臭小鬼握緊兩隻小拳頭,翹起屁股,緊閉眼睛。


    「覺悟吧。」許博淳蹲下,雙手手掌合壁成刺,往臭小鬼解除防禦的屁眼「咚」地猛力突刺。


    好厲害的手勁貫進臭小鬼的屁眼,臭小鬼慘叫一聲,趴在地上蜷曲裝死。


    之後幾天臭小鬼都一直超乖,不敢再亂惹事,甚至還將我的點死穴神技傳開,在小朋友間大大發揮了恐嚇的效果。


    信者恆信,不信者也不至於來挑戰我的死穴神指。


    在佛學夏令營,我們最喜歡晚上九點後的睡前時間。


    那時,白天吵吵鬧鬧的小朋友都被我們趕去睡覺,大家洗過澡後,便拿著不同長短的椅子排在星空下,一個一個橫七豎八躺著。


    在沁涼的晚風與蟬鳴下,很自然地,大夥兒閑聊起未來的夢想。


    說是閑聊夢想,其實也是一種戰鬥。


    除了「男生必須喜歡小孩子」的迷思外,「夢想的屁話」也是勾引女孩子靈魂的重要步數。如果男生突然被問起「夢想是什麽」卻答不出來,在女生心中一定會被嚴重扣分,甚至直接摜到出局。


    沒有夢想,跟沒有魅力劃上了等號。


    但夢想的大小卻不是重點。輕易地以為夢想越大,就越能擊中女孩子的心,未免也太小覷女孩的愛情判斷。


    「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個懸壺濟世的好醫生。」


    「我想念經濟係,將來從政,選立法委員。」


    「我想大學畢業後,出國留學念mba,工作兩年再回來。」


    「念理工就要去德國留學,我想在德國直接念到博士。」


    「我想考上公費留學,然後當外交官,可以在世界各地旅行。」


    大家煞有介事地闡述自己的夢想,越說越到外太空。


    但那拚命構劃人生的姿態,坦白說我嘲笑不起。


    沒有人有資格嘲笑另一個人的夢想,不管對方說出夢想的目的為何。


    更何況,在喜歡的女孩麵前裝點樣子出來,本來就很正常——那仍舊是一種心意,就像女孩子在與自己喜歡的男孩子約會之前,總要精心打扮一番的道理是一樣的。「願景」毋寧是男人最容易上手的裝飾品。


    沈佳儀看著躺在長板凳上的我,「喲」地出了聲提醒。


    她知道我總是喜歡出風頭,總是喜歡當群體中最特別的那個人。也所以,等到大家都輪流說完了,我才清清喉嚨。


    「我想當一個很厲害的人。」我說,精簡扼要。


    是啊,很厲害的人。


    「真的是夠模糊了,有講跟沒講一樣啊。」阿和幽幽吐槽。


    「不過,要怎麽定義厲害或不厲害?」許誌彰問得倒是有些認真。


    我沒有多想,因為答案我早已放在心底了。


    所謂的厲害,就是——


    「讓這個世界,因為有了我,會有一點點差別。」我沒有看著星星。


    我不需要。


    我是看著沈佳儀的眼睛,慢慢說出那句話的。


    而我的世界,不過就是你的心。


    二○○五年,六月。


    台中大魯閣棒球打擊練習場。我們幾個當年胡扯夢想的大男孩,又因為沈佳儀重新聚在一起。而這次,我們用此起彼落的揮棒,豪邁奮力地交談著。


    我捲起袖子,喘氣,拿著銀色鋁棒。


    又投了一枚代幣。


    「去年有次我聽沈佳儀說,雖然她一直很喜歡小孩子,不過也常常覺得小孩子很煩,拿他們沒辦法。所以當初在信願行的時候,其他人都很刻意跟小孩子玩在一起,一直說跟小孩子相處很棒很棒,她卻覺得很有壓力。」廖英宏穿著黑色西裝,站在鐵絲網後,看著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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