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騎之所以忍不住懊惱地喊出這一聲,是因為在他撲過來的時候,這射箭的士兵已用匕首抹了脖子。


    幹脆利落,沒有給緹騎留下任何逼供的可能!


    在禦帳之前的左翊衛副將軍魏離弦驚呆了,而得知這一切的大將軍簡靖安,臉都快變成黑色了。


    殺人滅口的人是左翊衛士兵!這些還不是一般的士兵,能夠站在禦前不遠處的,都是他的親信士兵!


    現在,是他的親信士兵殺人滅口!


    他和汪印不一樣,他沒有在親信士兵身上作任何標記。


    就從表麵上看來,就是他的心腹親自殺人滅口,一旦皇上追究起來,他根本無可辯說。


    殺人滅口就是為了掩飾真相,殺手乃是左翊衛士兵,那麽這事是不是與他這個大將軍有關?


    簡靖安腦中一片亂糟糟的,想到了種種後果,可他根本想不出應對的辦法!


    左翊衛是保護皇上的士兵,出了一點點差錯,都會成為致命錯誤!


    更別說,如今出現了這麽重大的問題!


    簡靖安幾乎可以預見到皇上必然會猜疑,也料到左翊衛會因此無數腥風血雨。


    這一下,他從局外看戲的人成為了場中人,然而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麽出現的。


    他……他百口莫辯。


    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了汪印的感受。


    汪印隨後也出了禦帳,他看著死去的黑衣人,再看了看神色墨黑的簡靖安。


    隨後,向永昭帝稟道:“皇上,既然有人想掩蓋背後的真相,那麽就會想盡辦法拉更多人下水,以混淆視線。想必這名射箭的士兵,也是旁人安插在左翊衛的奸細。簡大將軍對此,想必毫不知情。”


    簡靖安身子一僵,愕然地看向汪印。


    他沒有想到,汪印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汪印竟然會出言為他開脫。


    想到之前自己針對汪印的舉動,想到自己對汪印的不滿和嫉妒,簡靖安心裏湧上難以形容的羞愧。


    本將不如汪督主啊!


    這一晚,大祭隊伍駐紮地出現了這麽多事情,對許多人來說,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左翊衛和內侍很快就將禦帳清理幹淨了,簡靖安和魏離弦親自帶著左翊衛士兵守護在禦帳外麵。


    因永昭帝有嚴令,緹騎和部分左翊衛士兵連夜提審周雲川,務必從他口中撬出些什麽來。


    大祭隊伍隻是臨時駐紮,自然沒有專門的審訊場所。


    於是,在下半夜,所有人都聽到了周雲川淒厲的哀嚎。


    這哀嚎聲漸漸小了,最後再也聽不好,可是這樣的安靜反而更加瘮人。


    沒有聲音了,周雲川……是不是死了?


    這一晚的審訊,對所有官員來說都是一場酷刑。從周雲川的哀嚎聲中,他們對緹事廠的可怖血腥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雖然事情與這些官員無關,但他們都忍不住心裏發毛。


    汪督主太可怕了,緹事廠太可怕了!


    千萬不能落到他們手中,不然……


    想到周雲川的哀嚎,朝官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耳邊仿佛一直響起周雲川的哀嚎,根本就無法入睡。


    天微微亮的時候,汪印來到禦帳這裏見了永昭帝,向其稟告審訊周雲川的情況。


    “皇上,雖然緹騎用了各種刑求,但周雲川什麽都沒有招。現在已經昏迷過去了,微臣認為不宜再審訊下去了。”汪印這樣稟道。


    “什麽都沒有說?那麽告訴他,他可不是自己一個人,還有他的家人至親!”永昭帝這樣說道,臉色陰沉,對這個審訊結果並不滿意。


    汪印馬上回道:“皇上緹騎已經這樣說過了,微臣已給山東道的緹騎發去了指令,讓他們前往緝拿周家眾人。可惜周雲川仍舊什麽都沒有說。”


    就連他都沒有想到,周雲川的嘴巴竟然如此緊,竟然什麽都不肯透露。


    明明,周雲川發出了那麽淒涼的哀嚎,卻寧願死也什麽都不說。


    事到如今,事情不可能與周雲川無關,要麽就是周雲川覺得反正難免一死,什麽都不說;要麽,就是周雲川要守住行刺的真相,要保護背後的人。


    汪印當然是傾向後者。


    於是,汪印繼續說道:“皇上,謀劃這一場刺殺,收買緹騎和左翊衛,這樣的事,僅靠周雲川一人之力絕對做不到,周雲川必定有同黨!他什麽都不肯說,就是為了保護這同黨。”


    這個同黨會是誰呢?能夠令周雲川寧願死也不說話,這同黨的本事當然不一般。


    周雲川是為了保護這個同黨呢?還是因為有什麽把柄在這個同黨上?


    眼前這種局麵看來,汪印很難猜到原因。


    不過周雲川如此嘴硬,要想知道行刺的真相,就很不容易了。


    那些黑衣人和左翊衛都已經死了,他們身上的線索已經斷了。


    緹騎要得出真相,就隻能順著周雲川這條線索追查下去了。如今緹騎還在茂嶺深山密林中,待消息傳到山東道,最快也需要兩天的時間。


    兩天時間,足夠做許多事情了。——譬如周家將所有線索都毀掉,譬如周家所有人都逃走了。


    永昭帝也知道這一點,沉默了良久,才說道:“周雲川有這個膽子行刺,應該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縱然如此,朕也要其活著!”


    周雲川以為不開口就可以了嗎?想死,沒那麽容易!


    汪印聽令,唯今之計,就隻能這樣了。


    這場刺殺來得太突然,牽涉太多人,他目前所能做的便隻能這些了。


    想了想,汪印建議道:“皇上,微臣不知還會不會有行刺事,微臣建議隊伍盡快起行,一路上減少駐紮,以便早些回到京兆。”


    有了一次刺殺,還會不會有第二次?算無遺策的汪督主也不敢保證。


    這個時候,調河內衛的士兵前來護駕才是最穩妥的。然而,等待皇上發出命令,到大將軍們集結士兵,中間又需花費好幾日的時間,對皇上安全沒有太大的意義。


    永昭帝點了點頭,下令道:“傳朕旨意,午後拔營,立刻趕回京兆!”


    此時,在五皇子營帳內,五皇子鄭繁心慌意亂地走來走去,柔和的臉容上偶爾閃過一絲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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