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口,你還好嗎?虧你特地把我找來,我卻沒能幫上忙。會痛嗎?”


    “屁股壞掉了。老師,為什麽您不自告奮勇來代替我呢?要是敦子小姐不肯為我說句話,實驗變成白費的話,我豈不是背到家了嗎?”


    “可是,那怎麽看都是適合五萬匹馬力的鳥口你的苦力差事嘛。我是書齋派的,所以……”


    敦子開始發言後,榎木津一直在附近晃來晃去,到處打量,此時他耳尖地聽見我的聲音,靠了過來。


    “你說那什麽大話啊,小關。你應該感謝小鳥才對啊,要是小鳥不在,那當然就是你的任務嘍!”


    “什麽任務?”


    “猴子就是要從樹上摔下來的![注]”


    註:正確的諺語是“猴子也會從樹上摔下來”,有“馬有失蹄”之意。


    “哪有這種蠢事?”


    “蠢的是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小關,你在這裏是為了什麽?隻會東跑西竄,至少也該從樹上摔下來吧,猴子從樹上摔下來!”榎木津以不可一世的h吻再次說道。


    看樣子,搞錯諺語並不是鳥口的專利。


    此時兩名女傭過來,詢問膳食該如何處理。


    早已過了早膳的時間,現在再返回房間各自用餐也很怪,所以我們請旅館人員在大廳準備膳食。


    鳥口維持奇怪的姿勢坐到我旁邊來:“也要給警察準備早餐嗎?那些人會付錢嗎?還是吃白飯呢?”


    “你也是稀譚捨出錢住宿的吧?胡說些什麽。”


    “可是讓人很不舒服呀,那個警部補。”


    “嗯,不過警察也有警察的立場啦。而且那個人也被欺負得蠻慘的,甚至有點可憐不是嗎?小敦也真是厲害呢。”


    我望向庭院。玻璃落地窗關上了,不過還是看得見那棵巨木。那棵樹的前麵,原本坐著今早看到的和尚屍骸吧。我無法想像。同樣看著庭院的久遠寺老人自言自語似的問:“那姑娘幾歲啦?關口。”


    “你說敦子嗎?我記得是二十三左右吧。怎麽了嗎?”


    “沒什麽,嗯,那姑娘真能幹呢。”


    久遠寺老人看起來還是有些寂寞。


    飯窪女士不發一語,默默地坐著。她還在想事情嗎?


    我感到一種難以平靜、如坐針氈的心情。


    像要驅趕不安似的,鳥口以逗弄的聲音說了:“話說回來啊,剛才的敦子小姐實在帥極了。真是大快人心。和她相比,我就遜斃了。”


    聽到鳥口的話,躁動不安地看著門框及雕花橫楣的榎木津不知為何一本正經地說了:“沒錯。小鳥的掉法真是遜斃了。那要是小關的話,一定會更害怕地掙紮個老半天,發出‘咿呀呀’的悅耳悲鳴掉下來。小關,等一下你得好好指導小鳥正確的掉法和正確的害怕模樣啊!”


    “為什麽我非得做那種事不可啊?倒是榎兄,你接下來要怎麽辦?”


    “我?回去啊。學了一下京極,把我給累死了。”


    “那太好了。你要回去了是吧?那就沒我的事了吧?對吧,鳥口……”


    恰好就在這個時候,敦子換好衣服回來了。


    “不行的,關口老師。昨天才撒了那樣的謊,今天您若是不和我們一起去採訪,我的立場就難堪了。當然,我們會支付協助採訪費。或者是真的委託您撰稿也可以。”


    “這真是傷腦筋呢……”


    “工作啊,猴子。”


    榎木津說。鳥口接著說:“而且老師也完全是個嫌疑犯了。”


    “這樣嗎……?”


    不要涉入太深——我想起雪繪的叮嚀。


    而且京極堂也叫我不要深入——那是在說到什麽事的時候被這麽吩咐來著?


    我已經完全深入了。


    三四名女傭送來早膳。也有榎木津的份,偵探欣喜若狂。我們這群嫌疑犯也沒有聊什麽特別的話題,七個人圍坐在餐桌旁。


    仔細想想,事件並沒有任何進展。


    不僅沒有進展,仿佛現在才正要開始。換句話說,我們現在依然身陷旋渦當中。由於榎木津的登場,我總有種一切都已經結束的錯覺。置身於殺人事件中心,也不該其樂融融地用什麽餐吧。


    久遠寺老人說了:“榎木津,你要回去嗎?”


    “當然要回去了,吃完飯後。”


    “我啊,想要重新委託你。”


    “委託什麽?外遇調查我是敬謝不敏的喔。”


    “不是的,這次是想拜託你找出真兇。”


    我和敦子麵麵相覷。


    鳥口大叫:“久遠寺醫生,這……還是不要比較好,榎木津大師非常忙的。”


    “我一點都不忙。”


    “咦?可是聽說您得了感冒……”


    “傳染給和寅了……所以回去的話又會被傳染。”


    和寅是住在榎木津的事務所裏的偵探助手。


    “可是啊……”


    榎木津半眯著眼睛看著飯窪,一副不甚起勁的樣子。鳥口頻頻用眼神暗示敦子,他是在委婉地請求敦子協助阻止榎木津留下,但敦子似乎已經放棄了努力,沒有反應。


    “榎木津,你就答應又何妨呢?我姑且不論,連中禪寺小姐和關口都被懷疑了呢。”


    我——果然也被懷疑了嗎?


    “找兇手呀,我沒什麽興趣。小關不管是被判死刑還是上斷頭台,我都隻會等著看好戲而已。不過要是小關死了,我就看不到精彩的害怕模樣了哪。而且就算回去,也隻有和寅一個人。哎,要我答應也是可以啦,而且這裏的飯也很好吃。”


    榎木津就要因為無聊的理由而答應委託了。鳥口察覺這一點,急忙發言。剛才被當成實驗白老鼠的事似乎讓他驚魂未定。


    “大將!榎木津大師!和寅一定正哭泣著說他好寂寞呢!”


    多此一舉。鳥口的垂死掙紮似乎反而更堅定了榎木津的決心。


    “你說寂寞?噢,真噁心!和寅那傢夥不管怎麽教,吉他就是彈不好。而且那傢夥現在還感冒,我一點都不想看到那人的臉。我了解了。熊本先生,我就答應吧。”


    熊本——久遠寺老人說“謝謝”。


    “雖然答應是答應了……”榎木津自言自語地說道,依序望向敦子和今川、我以及鳥口,最後盯著飯窪。


    看得出榎木津從剛才開始就很在意飯窪。飯窪似乎沒什麽食慾,垂著頭用筷子撥弄燉煮的食物,並有發現偵探在看她。


    我到現在都還完全無法掌握敦子這名同事是個什麽樣的人。


    榎木津不疾不徐地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看樣子和尚太多了,沒辦法區別。和尚巧妙地幹掉了和尚,這實在不合我的興趣哪。”


    和尚幹掉和尚?


    ——他說兇手是和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鐵鼠之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京極夏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京極夏彥並收藏鐵鼠之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