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復拍掉手上的泥土,淡淡地說了一句:“沒錯,它已經從這個墓裏離開了。”


    邢庭卻有些不屑:“這怎麽可能呢?”


    何復站直身子,看著他。


    “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除了有能夠長著腿兒跑走的槐樹,還有能夠進入人身的玉佩,你既能夠相信後者,那為何不願意相信前者?”


    邢庭被說得啞口無言,其實說真話,他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胸口裏住著一塊玉佩,正是那塊玉佩讓他變成了女人。這天方夜譚的事情,說出去誰會信?怕是會被人當做瘋子抓起來。


    他都不願意相信的詭異事情,為何這身為警察的何復卻能夠如此輕易的相信?


    想到這裏,他不免有些懷疑何復。


    “你為什麽願意相信我告訴你的這些話?”邢庭說,“如果是其他警察看見我,肯定一早就把我抓起來嚴刑拷打了,逼我認罪,那三條人命就背在我背上了。為什麽,你沒有抓我,反而和我一起來到這個墓地?”


    何復的回答很簡單。


    他清澈的雙眼盯著邢庭,語速輕柔而緩慢:“因為我不是其他警察,我有腦子。”


    邢庭徹底無言以對,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把自己看得有多聰明呢?


    何復朝著回城的方向走去,邢庭問:“你不抓那個女人了嗎?子時一過,就是雙數日,到時候我就會變成女人。”


    何復頭也不回地說:“你以為她沒腦子嗎?你今天來了人家的墓地,你還指望著她立馬顯形等著你抓?”


    邢庭無奈:“你走了,那我怎麽辦啊?”


    何復說:“我沒在時,你是如何過的生活,你就該如何過。”


    邢庭看著他漸漸走遠的身影,心中對墓地的恐懼都變成了莫名的失落。


    警察與盜賊,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復願意相信他的話,那是他的福分。他還能指望著,這個世道的警察能替他洗刷冤屈嗎?


    他苦澀一笑,朝著何復離開的方向跑去。


    他想,也許自己不再行竊,那個女人沒準就不會出現。


    抱著這樣的心理,邢庭回到了他那間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


    這一天夜裏,如同何復所言,他沒有昏迷,一直在屋子裏坐到了天方魚肚發白,他也沒有昏迷變成女人。


    天有些微微亮時,邢庭睡著了,在夢裏他又回到了那座牢籠。他和七八個衣不蔽體的少年,一同被關在巨大的籠子裏,每隔一段時間,牢籠裏的少年就會少一個,直到最後隻剩下三個人。


    火光在夢境裏亮起,邢庭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伴隨著‘嘭’地一聲巨響,夢境坍塌,他從床上滾到地上。


    “十年了,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破爛的屋頂,雨滴落在眼角猶如淚痕。


    第4章 人麵佩04


    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到中午時分才停歇,邢庭躺在床上肚子餓得咕咕叫,終是忍不住下床尋找吃的,家裏除了兩個蘋果以外再沒什麽吃的。


    他啃著蘋果想,這幾天要不是因為在自己身上發生了那麽多怪事,他也不至於窘迫到如此地步。要知道,他可是經常混在聚樂樓裏的常客呢,那些找他辦事兒的僱主都會請他去聚樂樓裏吃一頓大餐,如今淪落得隻能啃蘋果。


    一想到聚樂樓,邢庭頓時來了精神。


    昨天在方關山墓地時,他告訴何復,送信的人都是在大街上隨便找來的小孩子,他確實已經記不住那小孩子的模樣,但是他記住了一樣東西,女孩的裙擺上繡著一朵鳶尾花。


    倒不是多了個心眼懷疑何復的身份,而是他著實不願意相信茶城的警察。曾經目睹過茶城警察辦案,因為抓不到犯人隨意抓一個小偷頂罪,小偷逃跑,被人撞死街頭,那血肉橫飛的模樣讓邢庭至今無法忘記。


    既然警察是靠不住的,那就隻能靠自己來洗刷冤屈。


    邢庭放下手中的蘋果核,轉身進了衣櫃,他的衣櫃後麵裏麵是一間密室。密室不大,剛好能夠容納下一張大方桌和一張椅子,密室的中央掛著一塊巨大的鏡子,邢庭坐在鏡子前,將自己脫得幹幹淨淨,一絲不掛。


    隨後,他用刀片輕輕地在自己的耳朵後麵割開了一個小口子。在昏暗的密室裏,這一幕顯得格外的詭異可怕。


    隻見,邢庭右手摸住那道傷口,猛地一撕,整張臉皮都被他扯了下來,慢慢的他的身體像是長出一個巨大的人形蛹,將他包裹在裏麵。


    片刻後,他破繭而出,慢慢地爬起來,將身上的碎屑抖個幹淨,鏡子裏照出來的邢庭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是邢庭的秘密,他的皮膚在受傷之後有重塑功能,在重塑期間身體會長出一層繭將他包裹起來。隻需要短短的時間,他就能夠在繭中獲得新生,變成另一個人。


    隻不過這種易容術維持的時間並不長久,對自身也有一定的損傷,所以他很少這樣做。


    看見鏡子裏出現的全新的自己,邢庭覺得很滿意,他伸手摸了摸這張臉,又對著鏡子臭美了幾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一次就變成功了,真不賴,就是這張臉沒我本人帥。”


    走出密室,在衣櫃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換上,打扮一番倒真是與方才那個窮小子有著天壤之別。


    變裝完畢後,邢庭笑眯眯地朝著北街聚樂樓走去。


    他要在這裏麵去找一個人,那天看見的鳶尾花女孩。而與這位鳶尾花女孩接觸最多的便是現在這張臉的主人。


    這張臉的主人姓金,名仁耀。聚樂樓裏的人都尊敬的喊一聲金先生,他是這聚樂樓的貴客。隻是沒有人知道,這個金先生家世背景,隻知道他是個有錢人,穿的是上好的西服,噴的最膩的香水。


    邢庭在這裏吃飯時,有好幾次都看見他的飯桌邊總有一個小女孩。


    邢庭剛一踏進聚樂樓門檻,拿著帕子打掃座位的小僕宋哀便走了走來,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金先生今日來得可早,還是和往日一樣的四菜一湯嗎?”


    邢庭理了理西裝的袖子,裝作十分儒雅的模樣,低沉著嗓音道:“同往常一樣。”


    說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在沒有露出什麽破綻。再瞧了瞧聚樂樓大廳裏掛著的那一麵銅鏡,這張臉長得還算好看,五官裏偏偏有著一雙不甚漂亮的眼睛,雙眼微微一眯,猥瑣之氣盡顯。


    他對著這張臉皺了一下眉,再次在心底感嘆:這臉可真難看,還是自己的臉帥。


    小僕宋哀瞧見‘金先生’皺眉,遂問道:“先生為何皺眉,是我聚樂樓招待不周?”


    邢庭微微一笑:“那倒沒有,隻是沒看見那個小傢夥,心底有些不大開心。”


    說這句話的時候,邢庭在心底嘔了自己一百八十遍。這個金仁耀,每次來聚樂樓吃飯時,總會讓那個小女孩陪自己一起吃,邢庭看見過他兩次,金人妖把那小女孩摟著放在自己腿上。


    因為距離比較遠,又被屏風遮擋住了半張臉,邢庭隻能看見那個小女孩的下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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