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士奇阻攔不及,也緊忙跟了上去。


    樓下大堂的後門洞開,一條小路通向樹林的深處。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樹林裏麵發出一連串怪桀的笑聲,那刺耳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陳圓一下怔住,渾身打顫,雙手扯住易士奇的胳膊,邁不動腳步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就來。”易士奇拍拍女孩兒的肩膀,然後沿小路向林子深處走去,身後傳來喘息與腳步聲,是陳圓又跟上來了。


    易士奇知道慘叫聲可能是伊水,岩坎老爹白天時曾告訴過他,伊水經常會在深夜裏犯病。但那奇怪可怖的笑聲卻實在令人迷惑不解,因為那明明是男人的笑聲。


    月光下,林間的一塊空地上,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正在跳舞……


    那舞蹈甚是怪異,女人的雙手高舉至頂,雙腳似乎粘在了地上,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一曲一伸著,向空中的不同方向探著,其身體之柔軟,曲線之流暢,簡直是生平之僅見。


    那女人慢慢轉過身來,清涼的月光灑在她那修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渾圓的臀部,微微翹起的雙辱……,她是伊水。


    易士奇驚呆了,他從不曾見過赤裸的女人,更不曾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和那詭異的舞蹈,就像一個白色的幽靈……


    一隻冰冷的槍口伸了過來,抵在了易士奇的脖頸上,一聲低沉的責喝聲在耳邊響起:“你們!”


    易士奇慢慢轉過頭來,是岩坎老爹端著獵槍指著他,身邊的陳圓瞠目結舌,早已說不出話來了。


    易士奇麵紅耳赤,自己瞥見了人家未婚的而且還是有病的孫女的裸體,實在是羞愧至極。


    沒有任何理由來辯解……


    他慢慢由口袋裏摸出來銅鏡……


    岩坎老爹警惕的望著易士奇,盯著他的手慢慢取出銅鏡,輕輕舉起銅鏡,轉動著銅鏡對準了伊水……


    月光下舞蹈著的伊水的身影映she在了青銅鏡上,明顯的她舞動著的肢體慢了下來,越來越慢,最後手臂放下完全停止了。


    伊水開口說話了,發出的卻是男聲:“苗疆素與花腰傣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竟來挑釁,實不可忍也。”


    老爹的槍口放下了,陳圓瞪大了眼睛緊張萬分。


    伊水仰麵望著月亮,慢慢的跪下,明亮的月光照在了她白皙光滑的後背上……


    易士奇胸前的幹隆指骨又開始發熱了。


    青銅鏡麵上,伊水潔白的軀體上顯現出一個黑灰色的暗影,黑色的影子邊緣有些模糊,但看得出來,那是寄生在女孩身上的外來的東西。


    那黑色的物質在逐漸的凝聚,麵積越來越小,顏色越來越深,最後不動了,隨即皮膚上滲出來一團黑乎乎的軟體生物,那東西伸長了軀體,烏黑的脊背,身子約一尺多長,腹部有五色條紋,兩隻小眼睛綠瑩瑩的。


    “五毒蛭!”老爹驚呼。


    易士奇起初的想法隻是碰碰運氣,他認為伊水怪異的舞蹈不像是精神受了刺激的表現,那怪異的動作倒很像是蘭教授所說的哀牢山旱螞蟥在等待獵物路過時,吸盤向空中探尋的樣子。由此,他聯想到伊水是中邪,或是被下了巫咒,盡管這些還不為當今科學所證實,但仍舊值得一試。


    果然,五毒蛭現身了,這傢夥有多厲害還不知道,無論如何先下手為強,不能等到它發起進攻。


    易士奇左手持鏡,右手入懷掏出瓷瓶,用牙齒咬下瓶塞,將瓷瓶放在了地上。


    岩坎老爹和鬼話寫手癡癡的看著,不知所為。


    須臾,瓶口露出來了那金黃色的小腦袋,四周看了看,瞬間便鎖定住了伊水後背上站立著的坦露著花紋的五毒蛭。


    月光下,隻見金光與黑光同時迸she,糾纏扭打在了一起。一個是哀牢山惡靈,一個是天下第一毒蠱,哀牢山中月下的這一番殊死搏鬥,直看得人膽戰心驚。金蠶體小靈活,動作迅速,尖利的毒喙每每從不可思議的方向襲來。五毒蛭腳跟穩穩的粘在地上,身軀柔若無骨,碩大的吸盤像一麵盾牌左遮右擋,應對自如。


    金蠶到底不愧為天下第一蠱蟲,機敏老道,它看準了五毒蛭身軀龐大轉動欠靈活的弱點,貼著地皮滾了過去,那毒蛭彎下腰來抵擋,不料金蠶一個後空翻躍起在了空中,逆著月光閃電般的撲下,銳利的尖喙刺向了毒蛭的後頸。此刻,五毒蛭想要完全避開已經不可能了,但見它以腳為軸,整個身體貼著地表畫了個圓圈,要害的後頸避開了,可是一隻眼睛卻被金蠶的尖喙刺瞎了。


    五毒蛭暴跳起來,借著樹枝的彈力掠過樹梢遠遠的去了。


    金蠶氣喘籲籲的望著易士奇眨了眨眼睛,表示贏得了勝利,金光閃處,它重又鑽進了瓷瓶裏。


    此刻銅鏡裏的伊水身體潔淨如玉,白璧無瑕。


    “爺爺。”伊水雙臂捂住前胸,羞怯至極的說了話。


    “伊水!”岩坎老爹多少年來第一次聽到孫女開口說話,喜極而泣,脫下身上的長衫,包裹在了孫女的身上。


    “快來感謝你的救命恩公。”老爹拉著伊水來到易士奇跟前道謝。


    易士奇忙道:“不客氣,老爹快帶伊水回去吧,當心受涼。”


    這時,那鬼話寫手上海姑娘陳圓才透過氣來,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易士奇,仿佛發現新大陸般。


    一株高大的桫欏樹的後麵,小華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


    古怪的微笑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哀牢山之夜


    岩坎老爹重新燃起了火盆,端來了酒菜,定要與恩公徹夜長談。


    哀牢山的月色淡淡如水,林間瀰漫著白色霧氣。


    “那白霧就是瘴氣,過去的時候,中原人南行到我們這裏,十人倒有九個回不去了。”老爹望著遠處月光下的密林,眼神中透出一絲迷離。


    “為什麽?”易士奇頗為好奇的問道。


    老爹呷了口酒,道:“大部分中了瘴氣而死,活下來的都定居在了哀牢山和西雙版納了,是因為傣族的姑娘,她們太美了,沒有人會捨得離去的,沒有。”


    “傣族姑娘真的是那麽美麗嗎?”易士奇道。


    “是啊,她們吃苦耐勞,溫情脈脈,熱愛自然,心地善良,她們如果愛上一個人永不會變心,不渝到死。”老爹的嗓音有些顫抖,眼眶濕潤了。


    老爹又端起酒壺喝了一口,接著說道:“當年我就是因為伊曼而留下來了。”


    “老爹,您不是花腰傣?”易士奇詫異道。


    老爹苦笑一下:“我是漢人,老家河北滄州。易老師,知道長城抗戰麽?一九三三年春天,嗯,忘不了,三月十一,二十九軍109旅大刀隊夜襲喜峰口,斬殺日寇首級五百餘,當時大刀隊的長官就是我們旅長趙登禹,我是副隊長,那天晚上,真是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啊。”


    “老爹原來是宋哲元部下啊。”易士奇感嘆之餘,心生崇敬。


    “我重傷後再也沒能回去部隊了,後來我加入了一支馬幫販賣些茶葉和鹽巴,往返於川滇,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伊曼。”老爹說到伊曼時,眼中閃過了一絲深情。


    易士奇為老爹斟滿了酒。


    “那次販鹽巴由川入滇,穿過哀牢山去往西雙版納最南邊的猛臘。哀牢山區雨季道路泥濘難行,林中瘴氣重,馬幫中已有幾個人死去了。恰巧我的舊傷又犯了,現在這裏還有一顆日軍的子彈呢。”老爹指了下胸口,接著道,“這一天,我發燒說胡話,再也走不動了,馬幫就把我放在了山中一個獵戶的門前,馬幫又繼續前行了,如果我命大,數月後他們返回時會帶走我。”


    “那是伊曼的家?”易士奇問道。


    老爹沒有回話,迷惘的眼神,他已經深深的陷入了過去的記憶……


    老爹醒來時,聽得外間屋有說話聲。


    “阿爹,還是讓我去吧。”一個女孩子的說話聲。


    “不行,外麵下著雨,峭壁很滑,弄不好就摔下山穀了。”這是一個蒼老的男人在說話,似乎是那女孩子的父親。


    “阿爹,再不採回來透骨糙,他就沒命啦。”女孩焦急的聲音。


    “唉,阿爹實在是擔心你啊,萬一遇上五毒蛭可如何是好?可恨阿爹的這條腿……”那男人的說話聲。


    這是老爹第一次聽到五毒蛭這個名字。


    “阿爹,放心吧,我會小心的。”聽到女孩推門出去了。


    老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幾天後了。


    “阿爹,他醒啦。”女孩歡快的聲音。


    他知道了女孩叫伊曼,十六歲,是花腰傣。阿爹打獵時摔斷了腿,父女倆在這山中相依為命。


    “你是怎麽中的槍傷?”伊曼的阿爹問。


    “東洋人。”老爹如實回答。


    伊曼阿爹沒有再問了。


    老爹身體一天天康復了,伊曼每天都打些山雞野兔之類的回來燉給他吃,年輕身子骨結實和加上營養,舊傷基本上已經痊癒了。


    “你要走了?馬幫明天就要回經這裏了。”伊曼幽幽道。


    次日清晨,伊曼一早就跑出去了。


    她阿爹唉聲嘆氣。


    “我不走了。”老爹平靜的告訴馬幫把頭,他們會意地笑了,扔下一些米和鹽巴,繼續前行。


    婚禮很簡陋,一家三人圍坐篝火旁,喝著自釀的米酒,吃著老爹打來的鹿肉,他已經是一個熟練的獵手了,並起了一個傣族的名字:岩坎。婚後的生活平淡而美滿,不久,有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岩虎。


    岩虎十八歲那年,老阿爹去世了。


    岩虎生就得高大英俊,皮膚也較本地土著人白許多,可能是因為老爹是中原人的緣故。一天,岩虎帶了一個漂亮的花腰傣姑娘回來,那姑娘生得很美,模樣就像伊水。姑娘姓刀,名字叫蘭兒,是花腰傣頭人的女兒。岩虎請求爹爹前去頭人家提親,老爹和伊曼見那女孩聰明伶俐,舉止溫文爾雅,心下自是喜歡。伊曼取出當年老爹贈與她的那件紫檀翡翠珍珠匣作為提親聘禮,那匣子鑲滿了珍珠和寶石,匣內則是一隻粗糙的骨頭做的碗。伊曼感覺這碗實在不配那匣子,便取出骨碗,隻將那匣子作為聘禮。


    花腰傣頭人對岩虎甚為滿意,也收下了聘禮,並定下了娶親的日期。


    就在迎娶刀蘭兒的當天,花腰傣族裏的巫師出手阻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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